學達書庫 > 東野圭吾 > 使命與心的極限 | 上頁 下頁
五〇


  「嗯,也對。醒來後發現在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的確會嚇一跳,而且身邊也沒有人吧。」

  「到時候,我或其它醫師會在,還有護士。」

  「哦,是嗎?現在沒有患者,所以醫生也不在啊。」

  「是的。」

  「平常都是這樣嗎?」島原望著一整排病床問道。現在病床上沒有人。

  「現在的狀況反而少見,我也是第一次遇到,平常總有手術正在進行。」

  「現在怎麼變成這樣?」島原一臉不可思議。

  「這是因為……」

  看到夕紀難以啟齒的模樣,島原恍然大悟地點點頭,一臉理解的表情。

  「因為其它患者都跑了啊,害怕那起恐嚇事件吧。」

  「不光是這個原因,醫院目前的做法,是在整件事水落石出之前,把所有能延期的手術儘量往後延。」

  「還不是受到恐嚇信的影響。」島原嘴角上揚。「愚蠢透頂,肯定是惡作劇。」

  「但願如此。」

  「我也是組織的領導人,所以我知道一個組織越成功,就越容易成為鼠輩的目標。話是這麼說,那些人也幹不出甚麼大事,頂多只是寄寄恐嚇信來惡作劇而已,反正就是見不得別人好啦!自己無能,就嫉妒那些成功的人,想製造一些騷動,來自我滿足一番。警察根本不必當真,不理他們就好了。」

  夕紀察覺他的語氣有些憤恨不平,便問:「島原先生的公司也發生過類似事件?」

  島原縮了縮雙下巴。

  「發生過啊,一天到晚都有。我想你也知道,不久前我們公司上市的產品出現過不良品,那時候甚麼都寄來了,恐嚇信也有、譭謗信也有。要是甚麼都當真,生意就不必做了。」

  「那些都是惡作劇嗎?」

  「是啊!的確,推出不良品是我們的疏忽,所以我們也對受害者負起相對的賠償責任。簡單來講,就是和當事人之間已經達成和解了。可是那些來找麻煩的,根本不是受害人,全都是一些投機取巧的不良份子,想趁機撈一票。最好的證據就是,不管是恐嚇信還是譭謗信,沒人理就不再寄了,都是這樣子。」

  看著島原倨傲的神情,夕紀想起七尾告訴她的話。

  「那些恐嚇信都是以公司整體為目標嗎?」

  「嗯?甚麼意思?」

  「比方說……,有沒有威脅要攻擊個人的?」

  「當然有。尤其是那件事,責任歸屬很明確,像工廠廠長啊,製造部部長的。針對他們的個人攻擊可多了。但是,他們也辭職以示負責了,還要他們這樣那樣,那就太過分了。」

  「請問,社長您呢?」

  「嗯?」板著一張臉的島原,表情更加不悅。「我怎麼樣?」

  「社長沒有收到像恐嚇信之類的東西?」

  島原哦了一聲,顯得不堪其擾。

  「有啊,說甚麼叫我替部下的過失負責。只有頭腦簡單的人才想得出這種事。

  「想的是很簡單,但是依照這種邏輯,公司根本就沒辦法運作。公司就像一部大機器,零件故障就得換掉,這是一定的,但如果連沒故障的零件都得換掉,這下子不知道要花多少時間和工夫,機器才能再度正常運作。就算運作了,也不知道之前的功能還在不在。公司因為不良品的問題搖搖欲墜,要是連領導人都換掉,員工也會不安吧。的確,要我辭職很簡單,我也樂得輕鬆,但是,我判斷這樣對公司沒有好處,明知會挨駡,還是決定繼續擔任下去。那些甚麼都不懂的傢伙,只會不負責任亂放話,我哪管得了這麼多。」

  島原一吐心中積怨般連珠而發,說到一半,話題似乎轉為對媒體攻擊他不肯下臺的不滿。

  他似乎也注意到了,看看夕紀,有些難為情地低下頭。

  「唉,不過,跟住院醫師發牢騷也沒用……」

  「領導人真的很不好當呀。」

  「要當就要有心理準備。總之,醫院這邊可得好好幹,別收到恐嚇信就自亂陣腳,這樣教病人怎能放心動手術啊。」

  「我會轉告上面的。」

  姑且不論其它,島原這幾句話是對的。醫師、護士們心慌意亂,只有徒增即將接受手術的患者內心的不安。

  然而另一方面,七尾的話也讓她在意。萬一七尾的推測正確,那麼這家醫院遭到恐嚇的原因,就是眼前這位社長了。不,恐嚇只是障眼法,犯人也許另有圖謀。

  總之,明天的手術一定要順利完成,夕紀心想。這麼一來,至少先保住島原總一郎的性命。

  只是,現在的自己,究竟能不能面對執行大動脈瘤手術這份重責大任?夕紀懷著異樣的不安。七尾告訴她的另一件事,一直在腦海裡揮之不去。

  那個躲避健介追捕而不幸車禍喪生的中學生,果然是西園的兒子。知道這件事之後,夕紀對於自己能否以平靜的心情面對西園的執刀,並沒有十足的把握。健介在接受手術時,西園是否盡了全力?他當時真心希望手術成功嗎?

  「接下來該去哪裡?」可能是看夕紀默不作聲,島原提出疑問。

  「啊……,請到麻醉科。麻醉科醫師將會為您說明,我來帶路。」

  夕紀一邊穿過加護病房的自動門,一邊想,一定要專心,明天的手術還有一大堆事情得事先準備,沒有時間讓她迷惘,也沒有地方讓她逃避。

  § 34

  富田和夫有一頭分線工整的花發,臉上戴著一副似乎度數很深的金邊眼鏡。他看著七尾,微微點頭示意後在鐵椅上坐下,先看了看時間,然後才說「敝姓富田」。計時恐怕是他的習慣吧。

  「對不起,百忙中前來打擾。」

  「聽秘書說,七尾先生想詢問關於有馬汽車賠償協議的事。」

  「其實,我是針對他們的瑕疵車受害者進行調查。律師先生,您是受到委託,代表受害者團體和有馬進行協議吧。」

  「因為受害人當中,有一位在我擔任顧問的公司裡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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