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東野圭吾 > 使命與心的極限 | 上頁 下頁
四九


  「前幾天,您告訴我家父辭掉警職的理由。」

  是啊,七尾點頭答應,叼起一根煙,心裡有不好的預感。

  「家父追捕可疑人物,結果有一名中學生車禍身亡的那件事……」

  「那件事怎麼了?」七尾點煙,皺起眉頭,假裝煙熏了眼。

  「您還記得那個中學生的名字嗎?」

  果然是這件事,七尾心想,那正是他不想碰的話題。

  「你怎麼現在才問這個?」

  「那個少年,」她不理他的問題,「是不是姓西園?」

  七尾默默吐煙,從夕紀的口氣聽得出她對此一無所知,七尾同時也為自己的多嘴感到後悔。

  「我沒說錯吧?果然。是我們科的……西園教授的兒子吧?」

  「如果是,又怎麼樣?」

  「七尾先生是甚麼時候知道的?」

  「不久前才想起來的。因為我滿腦子都是辦案的事,一時沒有察覺,而且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您為甚麼沒告訴我?」

  「純粹是因為上次見到你時,還沒有想起來罷了。而且,我也覺得大概沒有必要特地告訴你,說了,可能變成我多管閒事。」

  夕紀眨眨眼,垂下眼睛。在七尾看來,像是受到了打擊。

  「原來,你不是在知道這件事以後,跟著那位教授學習的?」七尾問道。

  夕紀搖搖頭。

  「我甚麼都不知道。家父辭去警職的原因,也是您上次告訴我才知道的。」

  「啊……,說的也是。」

  「家母甚麼都沒說,西園教授也是……」

  「教授知道嗎?」

  「我想他知道。」夕紀以篤定的語氣說,「我想,他一開始就知道了,打從見到家父那一刻起。」

  「見到警部補?」

  對於七尾這個問題,她露出猶豫的表情,然後深吸了一口氣。

  「為家父動手術的,就是西園教授。」

  「咦!」七尾的煙差點掉下來。這才發現,煙灰已經燒得很長了,他在煙灰缸裡熄了煙,順手丟掉。「真的嗎?」

  夕紀點點頭。

  「七尾先生果然不知道這件事。」

  「我第一次聽說,因為完全沒想到警部補的主治醫生。」說著,七尾再次注視著她。「這麼說,你是知道西園教授為令尊開刀,才決定在西園教授底下學習的?」

  「是的。我選擇就讀帝都大學醫學系,也是因為有他在。」

  「原來如此。啊,不過……」腦海裡驟然浮現的疑問正要說出口,七尾卻硬生生地吞了下去。

  然而,夕紀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嘴角泛起微笑。

  「在救不了家父的醫師底下學習,很奇怪嗎?」

  「哪裡,你的想法,我們這種凡夫俗子不太瞭解。」

  「我有我的想法,才會決定這麼做。家父將性命託付給他也是事實。」

  七尾深深地點頭。

  「的確。既然是冰室警部補信任的人,那麼可能也是你最值得師事的人選。」

  然而,夕紀卻蹙起眉頭,七尾看到她的表情,就知道自己猜錯了。

  「七尾先生,無論基於甚麼理由,逼死兒子的人以患者身分出現時,您認為醫師會怎麼面對?」

  夕紀的話令七尾無言以對。如果冰室健介的主治醫生就是西園,那麼情況的確像她說的那樣複雜。

  與此同時,他也發覺,她對西園醫師的手術抱持著懷疑。

  「我不是醫生,所以不懂,但不管甚麼狀況,應該都是以同樣的態度來面對吧?這樣才專業啊。」

  夕紀卻搖搖頭。

  「我辦不到。如果是我,心情一定很亂。」

  七尾凝視著她。莫非,這位年輕的女醫生,從父親身亡那時候起,便懷疑執刀的醫生?為了找到答案,才大膽選擇在那位醫生底下學習——這麼一想,也就能解釋她剛才為何會出現那種表情了。

  「這件事,你對警部補夫人……,對令堂怎麼說?」

  只見夕紀緩緩搖頭,嘴角泛笑,但那種笑容令人想以冷笑來形容。

  「我甚麼都沒說,因為家母跟他是同夥。」

  「同夥?你的意思是……」

  夕紀的笑容消失了,她舔舔嘴唇,露出想要一吐內心積鬱的表情。但最後還是歎了一口氣。

  「對不起,我語無倫次地說了一大堆,請忘了這些。」

  「冰室小姐……」

  「對不起,耽誤您的工作,請您不要向西園教授提起這件事。」

  「我當然不會說。」

  「麻煩您了。那麼,我該走了,謝謝您。」

  「啊,哪裡,我才該謝謝你。」

  目送夕紀的背影,七尾再次拿出香煙,這時候手機響了,來電顯示是阪本,想必是對於搭檔玩個人秀大為光火。七尾抽著煙,靜待鈴聲停止。

  § 33

  星期四到了,夕紀帶島原總一郎參觀加護病房,島原踏進這個羅列著複雜機器的房間,環顧了一周後喃喃自語:

  「我會被帶來這裡啊。」

  「就像西園教授昨天跟您說明的,手術結束以後,島原先生因麻醉未退而處於睡眠狀態。等您醒來時,應該會在這裡。在手術前先請您實地瞭解一下,到時候才不會覺得莫名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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