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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


  「果然,這麼一來,究竟該怎麼解釋?」

  「請問,有甚麼不對嗎?」

  七尾聽到她發問,先是有點猶豫,然後才開口。

  「我怎麼想都想不通。先別管是不是惡作劇,我看不出犯人為甚麼要以這種方式留下恐嚇信,塞在小狗項圈裡,這對犯人來說,是一種非常不可靠的方法,可能出點小錯那封信就掉了。」

  「這一點,我們醫師也提過。不過,他推測犯人不是認真的,才會選擇這種方式。」

  七尾不以為然。

  「我認為,如果不是認真的,更應該會選擇安全而確實的方法。這次的做法非常危險,因為狗會叫,要是狗在犯人塞恐嚇信時吠叫,馬上會引起周遭人的注意。沒人能保證狗乖乖聽話,犯人卻選擇這種方式,為甚麼?這對他有甚麼好處?」

  夕紀也用心思考刑警這席話,而且認為他說的很對。即使是臘腸狗也會叫,那只狗雖乖,但純屬巧合。

  「最安全的方法是郵寄,因為郵戳幾乎無法成為線索。特地來到醫院,對犯人就是一種冒險,假使他有甚麼理由無法投遞,也只要偷偷放進信箱就行了,或是夾在醫院員工車上的雨刷也行,方法多的是。所以,我第一個想到的是小狗的飼主。如果你沒先發現,那麼發現恐嚇信的應該是飼主。於是我想,犯人是不是基於甚麼原因,希望那個飼主發現恐嚇信?」

  夕紀點點頭,刑警的想法符合邏輯。

  「我們打電話給附近的獸醫院,以地毯式搜索臘腸狗的飼主,雖然花了一點工夫,不過還是找到了。飼主是一名六十三歲的女性,花了三十分鐘走到醫院,順便帶狗散步,並不是定期看診。我們瞞著恐嚇信的事,問了她不少問題。但無論怎麼想,都不太可能與這名婦女有關,她是昨天晚上才興起到醫院的念頭,所以犯人不可能預先知道。」

  「您的意思是,犯人是那名婦女身邊的人……」

  聽到夕紀這麼說,七尾似乎頗為意外地張大了眼,然後笑了。

  「很犀利,不愧是冰室警部補的千金。不過呢,應該不是。那名婦女獨居,而且並未向任何人提起今天要來醫院。」

  自己想得到的,刑警自然都考慮到了,夕紀這麼想。

  「接下來就是你了。」七尾說,「實際上發現的人是你,或許這正是犯人的目的。也就是說,犯人知道你會去摸摸綁在那裡的狗,才把恐嚇信塞在那只臘腸狗的項圈。雖然不知道犯人的理由是甚麼,但或許他的目的就是讓你發現——因為這麼想,所以才問了剛才那個問題。」

  夕紀心想,這個刑警的頭腦真靈光,如果是一般人,一定會把夕紀發現恐嚇信當成純粹的偶然吧,然而連這種事,他也不會視為必然。

  「可是,我發現真的是巧合,應該沒有人會推算得准。」

  「似乎是。所以這麼一來,這個問題該怎麼解釋呢?」七尾抬頭望著天花板,又看著夕紀苦笑。「不好意思,我決定回去之後再煩惱。」

  「七尾先生,您不考慮惡作劇這個可能性嗎?」

  「很難說。現階段還無法確定,是惡作劇的可能性依然很大。在還沒找到確切證據之前,不要有先入為主的觀點——這是你父親教我的鐵則。」七尾看看表,站了起來。「謝謝你百忙中還抽出時間。」

  他往門口走去,但在開門前回過頭來。

  「關於這家醫院的醫療疏失,你曾經有耳聞嗎?」

  夕紀感到很意外,看著刑警。

  「即使有,您認為我會說嗎?」

  七尾笑了。點點頭,擦擦人中。

  「我只是問問,不問這個問題,之後可能會被上司嘮叨。」

  「難為您了。不過請放心,如果聽到甚麼,我會通知七尾先生的。」

  「真的嗎?」

  「我也不想在隱瞞醫療疏失的醫院裡研修呀。」

  七尾以瞭解的表情點點頭,說聲那麼告辭了,便離開了房間。

  夕紀晚他一步走出會客室,笠木快步靠過來,追根究柢地詢問刑警問了她甚麼,她又如何回答。她說沒甚麼大問題,只是再確認而已,之後便離開了事務室。

  今天沒甚麼剩下的工作要做。她想,偶爾也早點回去吧。

  § 13

  第二天早上七點多,夕紀醒了。這是睽違已久的熟睡,她自我分析,可能是昨晚上床以後想起父親的關係。

  七尾刑警的話,從各個方面來說都很新鮮。她至今從未聽過健介在擔任警察時期的事,也不關心。

  值勤時害死一名少年,這個事實的確讓她震撼不已,但按照七尾的說法,她覺得那不能算是健介的錯。

  人生而負有使命——

  夕紀想起甚麼時候聽過這句話了,那是健介動手術的前一天,在病房裡對她說的。

  「你可不能活得渾渾噩噩哦!只要好好用功,替別人著想,很多事情你自然而然就會懂了。每個人都有自己才能完成的使命,每個人都是懷抱著這使命出生的,爸爸是這麼認為。」

  夕紀相信父親是有信念的,在追捕騎車逃逸的少年時,也是因為懷著信念才沒有遲疑,雖然最後造成了無可挽回的結果,但父親一定不後悔吧。

  她想起父親的背影,沒有廢話,以行動讓妻小安心,這便是來自于警察時代的信念。

  夕紀準備完畢,徒步走向醫院,一來到醫院前面,就看到很多上門就診的患者,夕紀看了看那座腳踏車停車場,今天早上沒有小狗被綁在那裡,她不由得松了一口氣,走過玄關。

  正當她在加護病房檢查患者胸部X光片和驗血資料時,聽到有人叫了聲「冰室」。夕紀一抬頭,西園就站在她面前,已經換上白袍了。

  「巡房了沒?」

  「等一下才要去。」

  「那好,在那之前,你先跟我來。」

  「去哪裡?」

  「你來了就知道。」

  西園走進電梯,按下六樓按鈕,於是夕紀知道目的地了。一般住院患者的病房只到五樓。

  在六樓一出電梯,整個氣氛都變了。整體空間非常寬敞舒適,地板顏色也不一樣。

  西園走到走廊最深處,在邊間的某間房敲了敲門。

  門開了,出現了一名年約三十五歲的男子,穿著深灰色西裝,系著咖啡色領帶,體型瘦削,感覺不出肌肉,膚色白皙,尖削的下巴留著青綠色胡碴。

  夕紀還知道他姓岡部,有時候會在這間病房碰面,但彼此從未交談過。

  繼西園之後,夕紀也走進病房。在這個比普通單人房大兩倍有餘的房間裡,靠窗處擺了一張尺寸特別大的病床,島原總一郎身穿黑色運動衫,正盤腿坐在床上。

  「真難得,西園醫師這麼早就來。」體型有如不倒翁的島原,以洪亮的聲音說道。他的外型與岡部形成對比,紅潤的臉上泛著油光。那張臉轉向夕紀說:「住院醫師也一起啊!」

  從夕紀被引見的那時候起,島原便從未以正式姓名稱呼過她。這號人物恐怕對所有年輕人,尤其是女性都採取這種態度吧。

  「感覺如何?」西園問道。

  「就像你看到的,生龍活虎,完全看不出哪裡不對勁。」

  「真是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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