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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六


  「有一種治療重度癲癇患者的方法,即是利用手術切斷連結左右腦的胼胝體,我們稱那種人為腦分離患者。這種人平常過著和一般人完全沒兩樣的生活。所以說,經手術切除的胼胝體究竟是為何而存在呢?以這樣的人為對象進行各種實驗之後發現,目前醫學界認為右腦和左腦可能存在不同的意識。」

  「真的嗎?這我倒是不知道。」

  勇作用手抵著自己的頭。

  「一般人就算知道這種事情也沒用。不管怎樣,這種學說是近二十年來才出現的,相當震撼人心。但其實上原從學生時代就已經提出這種假說了。遺憾的是,他沒有實驗的場地。」

  「上原先生本身有哪些研究成果?」勇作之所以這麼問,是因為他想到了一些事情。

  山上老人微微發出低吟聲。

  「就像我剛才所說的,當年是一個資源缺乏的時代,所以我不記得他有甚麼令人眼睛為之一亮的研究成果。當然,他的工作成績卓越。他曾經將電極植入白老鼠的腦中,調查大腦受到電流刺激的反應……」接著他拍了一下膝蓋,說:「他曾說過,待在療養院的時候反而做了許多有趣的事,因為那裡有各式各樣的病患。」

  「療養院?」

  「國立諏訪療養院。一家成立於昭和十六年(一九四一),只以頭部戰傷者為收容對象的療養院,讓他們在那裡接受專業醫療與培育就業能力。上原在那家療養院設立的同時,接獲勤務命令,在那裡工作了幾年。」

  「可是,那裡的目的是治療病患吧?實在無法和研究聯想在一塊兒……」

  聽到勇作這麼一說,山上笑著搖頭。

  「但實際上卻不是那麼回事,戰爭的特徵就在於會產生超乎想像的病患。雖然說是頭部的傷,但人人的狀況都不同,即使是長年從事腦外科醫療工作的人,都經常會遇到首度碰上的病例。上原寫給我的信中提到,那裡是研究對象的寶庫。」

  勇作點頭,心想:「原來如此。」或許真是那樣。

  「那麼,結果有甚麼重大的成果嗎?」

  「不論成果是大是小,總之他獲益良多。他曾經告訴我他的感想是,重新認知到人類生命的偉大。畢竟,他每天看到的都是頭部受到槍傷,大難不死奮力求生的病患。而那些病患表現出的特異反應和症狀,對於解釋大腦的機能有很大的幫助。」

  他說到這裡,想到甚麼似地從矮桌上的文件中拎起一個信封,再從中拿出信紙,在勇作面前攤開,只見信紙上頭以黑色鋼筆寫著漂亮的字。

  「這裡有寫,對吧?『對了,我從前一陣子提到的病患身上,發現了一件更有趣的事情。那就是電流刺激會帶來意想不到的效果。關於這點還必須進一步調查,說不定會是個劃時代的發現。』……這是上原從療養院寄給我的最後一封信。因為在這之後第二次大戰結束,我們彼此都無暇寫信了。」

  「這個劃時代的發現,後來怎麼了?」勇作將目光從信紙移到老人身上,問道。

  「基本上好像還是發表了,但幾乎沒有受到任何人重視就結束了,當年很多這種情形。他也讓我看了那篇論文。因為數據不足,給人一種欠缺說服力的印象。內容我幾乎完全不記得了,現在來看,說不定那是個了不起的研究。」

  山上老人有些靦覥地回答。

  在這之後,勇作問到了上原雅成和瓜生工業創辦人瓜生和晃之間的關係。老人瞪大了眼睛,說:

  「我完全不知道,畢竟我們的專業領域相差十萬八千里。」

  「是嗎?或許真的是這樣。」

  勇作又聽老人說了一些陳年往事,然後告辭離開山上家。步下急坡的路上,他回頭望了一眼那棟古老的宅院。

  ——專業領域相差十萬八千里……嗎?

  勇作想起老人說過的話。確實該是如此,但……

  ——就是有人不這麼想,不是嗎?

  有一種假設,逐漸在勇作的腦中成形。

  6

  縱然從山上老人家火速趕回島津警局,也已經過了中午。不過,勇作早已事先用電話打過招呼,說他好像感冒了,今天早上要去醫院看病。

  能夠毫不內疚地打這通電話的原因之一是,最近的調查情形停滯不前。逮捕弘昌之後已經過了四天,卻還不能確定他的口供是真是假。

  許多刑警的不滿都明顯寫在臉上。他們的不滿來自於既然逮捕了最可能犯案的嫌犯,為甚麼不能經由徹底的偵訊逼他招供?換句話說就是要逼弘昌自己招了。實際上,至今當警方遇到這種局面時,還是經常會使用這種手段。

  然而,警方卻有不能那麼做的苦衷。畢竟,對方是瓜生家的公子哥兒。警方擔心萬一事實真如弘昌的口供一般,不知到時的下場會如何。因為UR電產對當地具有莫大的影響力。

  因此,調查小組最近一直籠罩在一股低氣壓的氣氛之下。

  然而,這一天——

  當勇作從警局的玄關進門步上樓梯時,感覺局內的氣氛和平常不同。雖然耳邊的喧囂依舊,卻能從中察覺到一種緊張感,沉寂的空氣彷佛突然動了起來。

  勇作一走到會議室前,忽然從中沖出兩名刑警來,其中一人撞上了他的肩。那名刑警只說了句抱歉,再度疾步而去。

  西方警部們按例聚集在會議桌。西方一看到勇作,馬上對他說:「感冒嚴重嗎?」勇作歉然地說:「還好。不好意思,讓你擔心了。」

  這個時候織田走了過來,挖苦地說:「大人物來上班啦?」然後伸長手臂穿過西裝外套,說:「我們要到真仙寺打聽線索。如果你身體不舒服的話,不來也沒關係。」

  「真仙寺?發現甚麼了嗎?」

  「今天一大早,局裡收到了一封密函。」

  「密函?怎樣的密函呢?」

  「如果你要一起來的話,我倒是可以邊走邊告訴你。」

  「當然,我要一起去。」

  勇作和織田並肩走出會議室。

  根據織田所說,密函是以限時信的方式,指名寄給島津警局局長親啟。市售的牛皮信封裡裝著白色信紙,上頭是黑色鋼筆的字跡。織田手上有一份拷貝的複本,上面的字跡相當端正工整。

  「端正工整也是理所當然的。仔細調查後發現,那些字有使用尺書寫的痕跡,為了隱藏筆跡的標準手法。」織田邊等前往真仙寺的公交車邊說。

  密函的內容如下:

  『每天馬不停蹄地調查,辛苦你們了。關於UR電產社長遇害一事,我有事情非告訴你們不可,所以提筆寫下了這封信。

  那一天(命案發生當天)的白天,大約十二點半左右,我去了真仙寺的墓園。

  我在那裡看見了一幕奇怪的景象。當我走在墓園的圍牆外時,一棵杉樹的背後放著一個黑色的塑料袋。我記得那是一棵樹幹很粗,枝幹在及腰處一分為二的杉樹。一開始,我還以為是誰丟棄的垃圾,但看起來不像。當我往袋內一瞧,才發現裡頭裝了一把像是弓的東西。大小約五十公分,像是西洋繪本中獵人使用的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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