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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二


  身穿白袍的櫃檯小姐一臉訝異地問。勇作回答:「是的。」他來這裡之前,事先打過電話。他這才知道,當年腦神經外科醫院的上原雅成院長已經去世。接電話的是他的女婿,也就是第二代院長上原伸一。

  等了一會兒,另一名護士帶勇作到院長室。護士一敲門,門內馬上傳來厚實的聲音,說:「請進。」

  「和倉先生來了。」

  「請他進來。」

  護士請勇作進去。勇作一腳踏進院長室,迎接他的,是一個肥胖臃腫的男人。他的臉色紅潤,頭髮烏黑茂密,但應該已經四、五十歲了。

  「不好意思,在您百忙之中前來打擾。我是島津警局的巡查部長,敝姓和倉。」

  勇作低頭行禮。當他抬起頭時,發現房間中央一組用來接待客人的沙發上坐了一個女人。她的年紀約莫四十五、六,體態和上原正好相反,是一個身形修長的女人。勇作也向她低頭行禮,她立即點頭回禮。

  「她是內人晴美。」上原向勇作介紹。「你說要詢問從前醫院和我丈人的事,我想光我一個人可能無法詳盡回答,所以找了內人過來,應該沒關係吧?」

  「不,當然沒關係,感謝您想得那麼周到。」

  勇作再度低頭致意。

  「來,請坐。」

  上原攤開手掌,伸手示意要勇作到沙發坐下,自己在夫人晴美身旁一屁股坐下。夫妻兩人一坐在一起,晴美看起來只有他的一半。

  勇作也和他們面對面而坐。皮革沙發坐起來比想像中的還要柔軟,整個身體幾乎都要陷進去了。

  「真是嚇了我一跳,沒想到刑警先生竟然會為了那件命案到敝院來。」

  上原從茶几上的香煙盒拿出一根香煙,邊用桌上型打火機點火邊說。這一帶大概沒有一個大人不知道須貝正清遇害吧。

  「目前還不知道命案和貴院有沒有關係,但哪怕可能只有一點關係也要調查,這就是我們的工作。」

  「似乎是那樣沒錯。警察真是個辛苦的工作。對了,你要不要喝點甚麼?白蘭地,還是蘇格蘭威士忌……?」

  聽到上原這麼一說,坐在他身旁的夫人從沙發上起身。勇作連忙揮手制止。

  「謝謝你的好意,不過我們執勤的時候不能喝酒。」

  「是嗎,可惜我有好酒。」

  上原臉上的表情有些遺憾,或許是他自己想喝。

  「請問,你今天來是為了甚麼事呢?」

  晴美夫人問。她大概覺得,如果讓丈夫接待勇作,話題會進行不下去。她的聲音在女性當中算是低沉的,感覺和她瘦小的體形搭不起來。

  「其實,我是想請你們看看這張照片。」

  勇作取出那張照片,放在兩人面前。上原用粗胖的手指拎起照片。「這是從前我丈人身體還硬朗時,這裡的建築物嘛。」

  「當時叫做紅磚醫院,對嗎?」

  聽到勇作這麼一說,夫人一臉驚訝道:「你很清楚嘛。」

  「因為我從前也住在這附近。念小學的時候經常在這邊的院子裡玩。」

  「噢,原來是這樣啊。」

  她說話的語調有了變化,似乎很懷念過去般地眯起眼睛。她一定很久沒聽人提起這件事了。

  「這是一棟頗有古老韻味的漂亮建築。要改建時,好多人都很捨不得呢。可是它實在是殘破不堪,不得不改建。」

  上原的語氣聽起來像是在找藉口。

  「改建是八年前的事了,對吧?當時前院長還……」

  「他老人家還在世。可是罹患了胃癌,他大概也知道自己不久人世了,所以對我說:『醫院的事就交給你了。』當時我還在大學的附屬醫院,因為這個緣故而接下了這間醫院,於是一咬牙將醫院做了一番大改造。除了建築物之外,更改造了它的內部結構。在那之前,這裡脫離不了個人醫院的體制,但那樣並無法生存下去。身為經營者的我們必須有所自覺,將醫院也視為企業經營。」

  上原的話題似乎大幅偏離了正題。晴美夫人大概察覺到了勇作困惑的心情,從丈夫手中接過照片,說:「這張照片中的建築物,好像是特別早期的。」

  「有哪裡不一樣嗎?」

  「有的,旁邊這是焚化爐。我想,這應該是在快二十年之前拆掉的東西。」

  「嗯,沒錯。我也依稀記得。」上原也從旁邊過來湊熱鬧,「居然還有這麼舊的照片。」

  「那張照片,是從遇害的須貝社長的遺物中找出來的。」

  聽到勇作那麼說,上原睜大眼睛,「哦」了一聲。

  「所以今天來倒也不是特別要詢問甚麼,只是想先確認一件事。就是須貝先生為甚麼會擁有這樣的照片呢?」

  「這個嘛,」上原側首不解。「須貝先生沒有來過這裡,而且我們也不認識他的家人……」

  「前院長呢?你有沒有聽他說過甚麼?」

  「沒有,我幾乎沒有跟我丈人聊過從前的事,你曾聽他說過甚麼嗎?」

  上原問晴美夫人。她也搖頭。

  「就我所知,我父親沒有說過須貝先生的事情。」

  「是嗎……」

  如果是其它刑警到這裡來,問話可能就到此結束。但勇作的手中卻還握有一張王牌。

  「就算不清楚令尊和須貝先生之間的關係,令尊和前社長瓜生先生應該是很親近的朋友。」

  被他冷不防地這麼一說,院長夫婦有些驚訝地面面相覷。

  「我父親嗎?」晴美夫人問。

  「是的。」勇作回答。「二、三十年前,這裡曾經發生過一起病患從窗戶墜樓身亡的意外事故。」

  夫人無法立即反應過來眼前的年輕刑警在說甚麼。她迷離的視線在空中遊移,雙唇微張。

  「是不是發生在……南棟的四樓?有一名女性病患墜樓……」

  「是的,正是。」勇作點頭。

  「當時那名女性病患的監護人應該就是瓜生直明先生。」

  「噢,」她在胸前拍了一下手。「我想起來了,確實有那麼一回事。一開始她的監護人是瓜生先生的父親,他父親死後才由他接下這個重擔。」

  「正是如此,您記得很清楚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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