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東野圭吾 > 宿命 | 上頁 下頁
一七


  「警察……」

  美佐子複誦了一次他的話,卻不懂他話中的意思。她一心以為,勇作報考的是統和醫科大學,目前正在等發榜結果。

  「我沒有要騙你的意思。可是我認為不能影響你考試,所以才會瞞你瞞到現在。」

  「你甚麼……你甚麼時候決定的?」

  「我去年決定的,考試是在秋天。我父親變成那個樣子,我只好去工作。再說,我也想不到其它工作。」

  「你好過分,至少要跟我商量呀……」

  美佐子心中湧上一股熱意,淚水奪眶而出,勇作的臉漸漸模糊。

  「對不起,我不想影響你的心情。」

  美佐子搖搖頭。「我原本以為我們可以一起上大學的。」

  「是啊,我也想。」他接著說:「今後我們要分道揚鑣了。」

  美佐子驚訝地看著勇作。「你的意思是,我們不要再見面了?」

  「是不能再見面了。」勇作點點頭,「我必須受訓好一陣子,才能成為獨當一面的警察。我得住在宿舍裡好幾個月。而且……我們將會生活在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

  「我不要,我不想離開你。」

  美佐子握住勇作的手。他目不轉睛地盯著她的手說道:「要不要走一走?」然後站起身來。

  兩人離開醫院,在附近一帶散步,經過公園、商店街,來到堤防。一路上,美佐子一直握著他的手,深怕一放手,他將就此離去永不回頭。她的眼中含著淚水,讓擦身而過的人都回頭看他們兩人。然而,勇作卻似乎毫不在意路人的眼光。

  不知不覺間,來到了勇作的家門前。他回頭對美佐子說:「今天我爸不在家。他去一個親戚家,那個親戚在我就讀警察學校的期間會照顧我。」

  他強調地說道:「所以現在家裡沒人。」美佐子知道他的意思,問道:

  「我可以進去嗎?」

  「家裡很亂就是了。」他回答。

  美佐子第一次到他家。勇作的房裡有他的味道。書桌、書櫃、音響和海報等擺設都和一般學生的房間沒兩樣。然而,他卻得步上另一條不同的道路。

  「你要不要喝點甚麼?」勇作問。

  「不用了。」

  「那麼,我去拿蘋果進來吧。」

  美佐子對著要起身的勇作說:「不要走。拜託你待在我身邊。」

  勇作咬住嘴唇,好像在忍耐著甚麼,然後看著美佐子,慢慢地摟住她的肩。

  擁抱之後,他從壁櫥裡拿出自己的棉被,然後讓她躺在棉被上,熄燈拉上窗簾。即使如此,房裡依舊有充足的光線。美佐子看到勇作開始脫衣服,她用棉被蒙住頭,在棉被裡脫掉裙子和襯衫,褪下絲襪。

  不久,他鑽進棉被裡,身上幾乎一絲不掛。美佐子撫摸著他彈性十足的肉體,心想:「如果能就這樣面臨世界末日該有多好。」

  他們花了比想像中還要久的時間,勇作才順利地進入了美佐子。勇作渾身是汗,美佐子則痛得差點暈過去。

  「對不起,很痛吧?」他問。「有一點。」她回答。

  「可是……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吧?」

  「嗯。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了。」

  美佐子又哭了。勇作再次抱緊她,說道:「我希望你能瞭解,這是為了我們彼此好。」

  四月五日,美佐子在大學的入學典禮結束後,直接前往勇作家。那一天,也是他成行的日子,她想再見他最後一面。

  然而,和倉家卻空無一人。大門深鎖,木板套窗【注:罩在窗外的木板,主要用來防風雨,亦用來防宵小。】緊閉。

  美佐子從他家走到紅磚醫院,坐在和他約會時曾坐過的椅子上,雙眼含淚。

  ***

  美佐子在漆黑的房裡想,那是她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的戀情。她不曾對丈夫晃彥有過那樣的情感。即使是此刻,她只要一想起白天見到的和倉的臉,心裡就悸動不已。

  美佐子帶那名叫做織田的刑警與和倉到客廳,主要發問的人是織田。他們兩人的年齡相去不遠,但地位卻有高低之分。看來和倉沒有大學學歷,對他的升遷還是產生了負面的影響。

  問話的內容是關於今天一早起進出家裡的人、十字弓,以及不知是否和這起命案相關的線索。美佐子竭盡所能地回答問題,一邊用眼角餘光捕捉著和倉的身影。

  ——說不定調查的期間,能有多點機會見到他。

  這個想像令她心生動搖。她就像是發現了遺忘已久的寶物般,心情澎湃激昂。不過,她還是意識到,自己必須按捺下這股激動的心情。

  美佐子翻了個身,面向晃彥,他寬廣的背影就在眼前。

  ——和這個男人結婚,在我的人生當中具有甚麼意義呢?

  他甚麼也不告訴我,有心事也不會對我說,大概認為只要讓我過著安穩的日子,我就會滿足了吧。他或許永遠也不會瞭解,我不單單只是想要守著家庭,也希望在人情世事上助他一臂之力吧。

  美佐子的腦中浮現白天的情景,那一個,從後門離去的人影。

  因為只是僅僅一瞥,她不敢肯定。但是……

  那個背影難道不是晃彥嗎?

  美佐子還沒有告訴警察這件事。

  5

  當天晚上,島津警局裡正式成立項目小組。不但許久不曾遇到命案發生,而且這次的被害人並非泛泛之輩。對島津警局而言,恐怕稱得上是有史以來最重大的一起案件。陸續擁至警察局前的媒體記者,訴說出這起命案的重大性。晚上七點將由局長召開記者會,對他們正式發表命案的相關訊息。

  項目小組組長由局長擔任,然而實際握有指揮權的卻是身為主任搜查官【注:負責在項目小組指揮調度的職位。】的縣警總部搜查一課的紺野警視。紺野底下,編制了一個包含組長西方警部在內,由搜查一課的人員組成的十人小組。他們是負責本案今後偵查任務的中心人物。再加上機動搜查隊、島津警局的刑事課員及防犯人員、警員的協助。

  等到主要成員聚集在會議室裡,西方站起來大略說明命案內容。勇作靠在後面的牆上聽著,事實上命案內容他已經非常清楚。

  「據說被害者習慣在每個星期的那個時間到那個地方去,知道這點的犯人很可能在那裡埋伏他。不過,報紙曾經報導過這件事,所以就現實問題而言,很難用這個線索鎖定特定的犯人。」

  西方警部說起話來聲如洪鐘,但從他身上卻感覺不到面臨重大命案的威迫感,這點和一旁盛氣淩人的局長簡直有著天壤之別。

  「接下來是用來犯案的弓——」

  西方針對瓜生家的十字弓進行報告,說道「目前還沒找到十字弓,尚未經過確認,但那應該是兇器沒錯。」

  「箭上有找到指紋嗎?」坐在中間一帶的刑警問。

  「沒有找到,犯人擦得一乾二淨。」

  會議室裡引發一陣小小的騷動。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