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東野圭吾 > 麒麟之翼 | 上頁 下頁
四九


  加賀噗哧一笑,「那倒不可能。」

  「為甚麼?沒查過又不能確定。」

  「要不就查查看吧。」加賀拿起咖啡杯,「噢,上頭寫著吉永友之的新住址,那老師還說不知道。在輕井澤啊,這距離出個差剛好。」

  「得先回總部跟系長報告一聲,老是擅自行動,之後不曉得會被怎麼念。」

  「嗯,那就麻煩你。哦?這裡還有糸川顧問的話。『水不會說謊,謊言也騙不過水。要是試圖對水撒謊,一切報應都將還諸己身。』——很會講嘛,那個老師若打從心底這麼想,我們現下做的調查便都是白費力氣。」

  松宮喝一口咖啡,注視著加賀。「噯,該告訴我了吧?」

  「甚麼?」

  「你怎麼會發現青柳先生參拜水天宮的真正目的?要說是憑直覺,我也沒辦法,不過,一定有個關鍵吧?」

  加賀放下通訊錄像本,手伸向咖啡杯。「嗯,算是吧。」

  「哪個環節給了你提示?」

  「也不到提示的程度,我只是很在意悠人驟變的態度。之前他甚至輕蔑地批評父親,不知何時,竟產生明顯的轉變。聽到他毆打廠長小竹,我更確定事有蹊蹺。」

  「我也注意到這一點。不過,我以為是他妹妹割腕的影響。」

  「不是的。記得當時悠人的話嗎?自殺不就等於承認父親的罪——換句話說,早在妹妹鬧自殺前,他已決定相信父親。」

  當時的情形松宮記憶猶新,確實如同加賀所說。

  「那麼,改變他的是甚麼?」

  「合理的推測是,他得知某些關於青柳武明先生的事。但青柳家從割腕案的前一天就不曾與外界接觸,青柳太太也說他們都沒看電視或網絡新聞。」

  松宮憶起加賀詢問青柳母子的情景,原來加賀早已察覺悠人心境的變化。

  「這樣一來,會是誰透露消息給悠人?我怎麼也想不通,卻在無意中找到答案。」

  松宮回溯記憶,但遍尋不著可能的人選。他板起臉,瞪向加賀:「我投降。別裝神秘,快告訴我到底是誰?」

  加賀戲謔一笑,「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就是你。」

  「我?我說過甚麼嗎?」

  「遙香割腕的前一天,你在青柳家提到麒麟像吧?日本橋上的青銅像。」

  「青銅像?喔,沒錯。不過我只稍微提及,便沒多說,因為悠人不是轉頭就回房?」

  「其實,你那番話深深撼動他的心。我不是在濱町綠道遇見中原小姐,還聊了好一會兒嗎?之後,我們發現悠人杵在日本橋中央。」

  「在日本橋上看到他?」松宮初次聽聞這段插曲。

  「當下我不覺得奇怪,後來一想,悠人應該是在仰望麒麟像。這意味著,他或許已察覺父親遇刺後堅持走到橋上的理由。就是麒麟像隱含的意義,讓悠人對父親頓時改觀。這樣便能解釋,悠人的心境為何會有一百八十度的轉變。」

  「那麒麟像隱含著甚麼意義呢……」

  「我也不知道。唯一能確定的是,那麒麟像是青柳武明先生想傳達給悠人的訊息,是瀕死的父親想告訴兒子的話語。」

  「青柳武明先生想傳達給悠人的……父親想告訴兒子的啊……」松宮聯想到一事,「恭哥,你是從金森小姐的話得到靈感嗎?」

  「推理的過程隨你想像吧,重要的是,悠人已明白父親的用意。這就表示,他也曉得青柳武明先生何以會有一連串謎般的行動。究竟為甚麼要巡訪參拜日本橋七褔神?我試著假設,青柳武明先生並不是為了替自己祈福,而是為了兒子悠人。莫非是悠人的女友懷孕?可是,目前沒查到類似的情報。」

  「所以,你才想到是祈求除水難。」松宮籲口氣,點點頭,「原來如此。」

  「那吉永友之可能是青柳先生私生子的假設呢?」

  「我撤銷。青柳先生是為悠人前去參拜,絕不會錯。不過,這下詳情就只能問悠人。」

  「是啊。」加賀瞄一眼手錶,「唔,差不多要放學了吧。」

  喝完咖啡,兩人走出店門,再度步向青柳家。來到附近後,他們決定以路旁卡車為掩蔽,先觀察狀況。

  「依你看,那起泳池意外的真相是甚麼?」加賀問。

  松宮思索片刻,搖搖頭。「不曉得。不過,總覺得吉永同學應該不是一個人在泳池裡……」

  「若有其它社員在旁,肯定會立刻發現吉永同學的異狀,但他最後仍被送上救護車。這就表示,他沉在池底很長一段時間,實在不合常理。」

  那麼,究竟是怎樣的情況,才會造成這種不合常理的悲劇?松宮苦思許久,依然沒有答案。

  「喂。」加賀努努下巴,松宮順著加賀的視線望去。道路另一頭,青柳悠人拖著沉重的腳步走來。

  松宮與加賀同時邁開步伐。低著頭的悠人察覺氣氛有異,抬眼瞧見兩名刑警,倏然駐足。

  「有話想問你,」松宮說:「方便嗎?」

  「幹嘛偷偷摸摸地躲起來堵我?」悠人露出挑釁的目光。

  「我們希望能跟你單獨談談。」加賀回答:「要是媽媽或妹妹在場,你大概不會吐實。」

  「你們要談甚麼?」

  「待在路邊不太好,找個地方坐下吧。」

  語畢,加賀便邁步向前。松宮以眼神催促悠人跟上。

  他們回到方才那家咖啡店,加賀還是點咖啡,松宮換喝紅茶,悠人則選了冰咖啡。

  「上高中後,你似乎沒參加社團。」加賀先開口:「為甚麼?」

  「沒特別的原因,我原本就沒有感興趣的社團。」

  「中學時,你不是很熱中游泳嗎?」

  悠人眼睫一顫,「這算開始盤問了嗎?」

  「你要這樣想也無所謂。怎麼?你好像很不開心,不想談游泳社的往事嗎?」

  「我又沒那麼說……」悠人低頭囁嚅。

  「換個話題。你父親這半年來常跑日本橋一帶,我們已查出原因。他持續巡訪參拜日本橋七褔神,正確地說,是參拜水天宮,而且每次都供上一百隻紙鶴。你應該也已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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