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東野圭吾 > 名偵探的枷鎖 | 上頁 下頁 | |
三一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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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所做的第一件事是把火田先生綁起來。就像我剛才說的一樣,他們綁住火田先生的手腳、堵住嘴巴,然後把他帶到這間工作室;另一方面,白石開始變裝。他戴上事前就準備好的假髮和鬍子,穿上和火田先生一樣的日式工作服。然後只要備好十字弓,等待成為不在場證人的兩名男女到來就行了,然後我們抵達了。在他們看來,我和小綠小姐一定就像愚蠢的小丑。青野看到我們時,為了確認問過,『只帶了一個人來吧?』這話是有意義的。聽到我後面的說明,大家應該就可以明白,如果我們是三個人,他們的計劃就無法付諸實行。」 說到這裡,我觀察三名弟子的反應。青野鐵青著臉,赤木臉頰漲紅,白石則一臉掃興地別過臉。 「我們進來的時候,假冒成火田先生的白石正在喝斥赤木。這是為了在事後讓警方只懷疑赤木而做的戲。他們有自信如果三人當中只有一人受到懷疑,真相就絕對不會被揭穿。此外,案發之後,青野說出把赤木當成兇手的證言,背後目的也是要偽裝他們感情不睦,不讓人想到他們是共犯。然後假扮成火田先生的白石命令赤木到書庫去。此時他要小綠小姐前往幫忙,當然也在計劃之中。目的有兩個:一是讓小綠小姐成為赤木的不在場證人,另一個則是發現屍體時,如果有兩個外人就麻煩了。」 「為甚麼有兩個外人就麻煩了?」大河原警部問。 「這點我後面會說明。舞臺與人物就像這樣安排妥當後,終於要動手了。信號當然是電話。」我指向赤木。「赤木從書庫打電話到工作室。青野的工作是聽到鈴聲、接起電話之後折回這個房間,聲稱是白石打來的。接著假扮成火田先生的白石進入工作室,然後終於進入殺人階段。」 我的食指從赤木指向青野,然後是白石。 「白石用十字弓瞄準四肢被綁住、無法動彈的火田先生額頭,一箭斃命。接著白石把十字弓丟出窗外,解開綁住屍體手腳的毛巾和堵住嘴巴的東西,最後帶著這些證據藏進書山。當然,在做這些事的期間,白石一個人唱著獨角戲,演得好似火田先生正與白石這名弟子對話一般。而他最後的臺詞是在推倒那裡的書山前說出來的——也就是,『哇!你幹甚麼!』這句話。」 「說得一副你親眼目睹似的……」白石呢喃。可是顯而易見的是他看起來已經失去沉著。 「我們聽到聲音進入房間,這時我犯下了一個致命的錯誤,也就是我沒有發現屍體不是先前談話的對象。我還沖出外回廊,白費力氣地跑了一趟,丟人現眼。」 「白石在這段期間逃跑了是嗎?」 警部問,我點點頭。 「他經過這個房間後逃進內回廊。這時,他從書架裡面抽出一堆書,堆在自己原本躲藏的位置,這是為了避免被人發現書山變小。」 也就是說,察覺到書架的書變少並非是我的錯覺。 「離開內回廊以後,白石回去自己的房間。畢竟他必須換上衣服、解除變裝,用來捆綁火田先生的證據也必須湮滅;而他的行動當然被跑出書庫的赤木看到了,可是他裝作沒這回事,還堵在書庫門口阻止小綠小姐出來;另一方面,除下變裝的白石躲過我和小綠小姐的目光從通行門逃走了。對他來說,準備通行門的備份鑰匙是易如反掌的事。」 「然後白石在我們抵達不久後假裝成慌忙趕回來的樣子出現,是嗎?」 聽到大河原警部的話,我點點頭。 「就是這麼回事。不過白石犯了一個錯誤。他為了除下化妝而洗臉,因此散發出肥皂的氣味,實在不像剛從火田先生吩咐他找資料的工作中回來。就是這個時候,我注意到變裝的可能性。」 「唔……」警部沉吟之後望向三人。「你們有甚麼要辯解的嗎?天下一的推理合情合理。」 青野和赤木垂著頭,白石卻嗤之以鼻。 「如果合情合理,就表示推理正確,那我也可以編造出一兩篇合情合理的情節。」 「你是要我出示證據嗎?」我說。 「沒錯,你要拿出證據。」 我歎了一口氣,看著警部說: 「他的房間角落晾著三條毛巾。請把那三條毛巾送去鑒識調查。」 「毛巾?」 「是的。我想其中兩條是用來綁住火田先生的手腳,剩下一條是用來堵住嘴巴。堵嘴巴的那條應該沾到火田先生的血跡,畢竟也流了那麼多血。白石或許洗過毛巾,但應該無法除掉血跡反應。此外,從火田先生嘴巴找到的白色線頭,那大概就是毛巾的纖維,將這一起送去鑒識調查,馬上就能得到解答。」 「原來如此。」大河原警部立刻命令部下去調查毛巾。 這下子總算死心了嗎?白石咬住嘴唇瞪著我。 赤木頹然跪倒在地: 「所以我才說……我才說不要找偵探當不在場證人啊……」 這句話等於是承認他們的犯罪。一旁的青野也頹喪地垂下肩膀。 「我們的機會只有老師家人出國旅行的現在。編輯不久後也會來拿稿子……總之機會只有現在。這是我們三人的決定,事到如今別在那裡抱怨了。」 只有白石還老樣子地抬頭挺胸並傲然站立,但他的臉上也不禁浮現出失望的神情。 「你們的動機究竟是甚麼?」警部問他們。「既然你們拜師于火田先生門下,他不是你們尊敬的對象嗎?為甚麼非殺他不可?」 三人面面相覷,然後白石代表發言: 「我們是為了守護新世界。」 「甚麼?」 「也可以說是新的小說。故事的主角就是謎團本身,登場人物都只是構成謎團的因子。透過華麗鋪陳謎團的建構與解謎,帶給讀者感動與浪漫——就是這樣的小說。」 我將這套說法解釋為他們對本格推理的定義。 「我們三人從小就一直想讀這樣的小說,可是哪裡都找不到。雖然有以殺人事件為主題、揪出兇手的小說,但它們總是被無趣至極的現實環境與狀況所籠罩。被殺的不是握有企業機密的員工、就是外遇的粉領族,而命案的背後總橫亙著社會議題。其實作家的目的就是描寫社會議題,解開殺人事件只是點綴罷了。我們不想讀那種小說,我們想讀的是享受謎團本身的作品。於是不約而同地萌生出同樣的想法——對了,自己寫就行了。不久後,我們三人在大學相識,大為感激地發現原來還有其它同志,自己並不孤單。我們發誓一定要想辦法完成這種嶄新的小說,可是無力的我們不管怎麼嚷嚷,也不會獲得社會關注,於是決定先拜師于社會派作家火田老師的門下尋找機會。會選擇火田老師,只是因為他是暢銷作家。老實說,我們對老師沒有一絲敬意。」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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