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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二


  5

  即使在大白天,石崎神社附近也沒甚麼人,晚上九點以前四周便一片漆黑,一個人走在附近都會心生害怕。勇樹按武志的指示,帶著塑料袋和報紙走上長長的坡道。坡道前方隱約露出燈光,那是石崎神社內的常夜燈。勇樹走向那個方向,雖說已經四月了,但夜晚還是有點冷。

  穿過鳥居來到神社內,發現四周空無一人,勇樹繼續往前走,站在賽錢箱前左顧右盼,在燈光所及的範圍內都沒有見到人影。

  ——哥說會在神社後方的樹林等我。

  他覺得哥哥約的地方真奇怪。或許是因為在進行特別的訓練,但沒有燈光要怎麼練?

  走過正殿旁來到神社後方,四周突然暗了下來,伸手不見五指。他慢慢往前走,眼睛漸漸適應了黑暗,松林後方是一片空地。月光照在空地上,甚至可以清楚看到地上的石頭。

  「哥,你在哪裡?」

  他呼喊著,卻沒有聽到響應,只有自己的聲音在黑暗中飄蕩。

  勇樹走了幾步後停了下來,他看到有一個人影蜷縮在前方一個巨大的松樹下,那個運動服的背影很熟悉。一定就是武志。

  「你怎麼了?」

  勇樹問道,但武志一動也不動。勇樹以為他難得在開玩笑。

  「哥,你到底在幹嘛……」

  勇樹沒有繼續說下去,因為他看到了武志的右手。他的右手似乎拿著一把刀,鮮血染紅了他的手掌。

  勇樹覺得有甚麼東西快速沖上喉嚨,他急忙跑向武志。武志盤腿而坐,身體微微前傾,勇樹扶直他的身體,快要凝固的血一下子從下腹部流了出來。

  勇樹內心深處的某種東西爆發了,他放聲大叫。這明明是自己的聲音,卻好像是從另一個世界傳來的。不光是聲音,眼前所有一切都開始變得不真實。

  看到武志張得大大的眼睛,終於讓他鎮定下來。看到武志的眼睛,勇樹無法再發出聲音。那雙眼睛好像在訓誡他:「不要吵。」

  「哥,怎麼會這樣?」

  勇樹把手靠在武志的背上哭泣,他淚流不止。

  勇樹哭了一陣子,發現旁邊放了一張白紙,那是一張折起來的便箋。第一行寫著「致勇樹」。

  ***

  「我的制服口袋裡有護身符的袋子,能不能拿給我?」勇樹說。

  小野刑警馬上利落地拿了出來。

  「裡面有我哥哥的信。」

  「我們可以看嗎?」高間問。

  「可以,請看吧。」勇樹回答。

  「致勇樹:

  因為時間所剩不多,所以我簡單扼要地寫下重點。雖然對你來說,看這些內容很痛苦,但懇請你忍耐,並把信中所寫的一切埋藏在心裡。

  我殺了北岡。

  我殺他當然有原因,但沒必要寫下來,即使你知道也沒用。

  眼前最重要的不是這件事。

  現在最重要的,是警方很快就會知道我就是兇手,到時候,我們的未來就會毀於一旦。我們從小共同建立起來的東西都會崩潰,我會被關進監獄,你也沒有前途可言,媽媽更會極度悲傷。

  為了避免這種情況發生,必須布一個局,讓人覺得我絕對不可能是兇手。我想到了一個方法,這也是唯一的方法。

  唯一的方法,就是我也被其它人殺害。北岡遭人殺害後,須田也遭人殺害,警方一定會認為是鎖定開陽高中的投手和捕手的連續殺人案,而且會認為是同一殺手所為。這麼一來就不會懷疑是我殺了北岡,你和媽媽也不會因為是殺人犯的家屬而被人指指點點。

  我對這個世界並沒有留戀,唯一的遺憾,就是還無法報答媽媽。她對我視如己出,辛苦養育我長大,我只能用一輩子回報她的恩情。我打算好好報答她,所以我選擇了棒球做為報恩的手段。

  事到如今,我已經沒有能力報答她了,雖然給她添了麻煩,就這樣離開她著實令我痛苦不已,但也無可奈何。

  只能把一切託付給你了。幸好你和我不一樣,你繼承了爸爸的聰明,一定會給媽媽帶來幸福。如果再晚一年,我就可以帶一筆錢回家給你們,但我最後還是沒做到。我知道自己很對不起你們,希望你們像之前一樣,母子兩人相互扶持下去。雖然我是家中長子,但我身為長子,卻無法為這個家做任何事。從今以後,你就是家中的長子,希望你連同我的份好好盡長子之責。

  沒有時間了。

  所以,我要死了。這是我為自己所做的事做一個了斷,但這不是世人所說的自殺。我有一個最後的請求,希望你協助我完成這件事。我知道做起來有點辛苦,但你要鋸下我的右手,然後藏到絕對不會被人找到的地方。這麼一來,看起來就像是他殺了。我旁邊有一把鋸子,就用它鋸下我的右臂。

  記住一件重要的事,一定要鋸右臂。不是左臂,也不是右腳。原因我就不多解釋了,務必嚴格遵守。

  鋸子和小刀也要和右臂一起丟掉,一旦被人找到,我精心策劃的計劃就泡湯了。

  我言盡於此,相信你一定無法接受,但請你務必忍耐。相較于你未來的人生,這些事的真相根本微不足道。日後當你回想起我時,不妨就認為我被妖魔附身後死了。而這個妖怪的名字,不妨稱之為魔球吧!如果我沒有遇到這個妖怪,或許會試著思考其它的方式解決問題。

  最後,我要謝謝你。多虧有你,我才可以放鬆心情,遇到痛苦也可以咬著牙忍耐,我由衷地感謝你。

  該寫的都寫完了,我現在最擔心的,就是你能不能順利完成我交代的事,但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做到。

  萬事拜託了。

  武志 」

  勇樹看著白色信箋上的遺書,忍不住淚流不止。信上的字漸漸模糊,拿著信箋的手也微微發抖。

  萬事拜託了——

  最後一句話重重地打在他的心靈深處。以前從來沒有拜託過他任何事的哥哥,在生命的最後一刻,提出了這個要求,也很像是武志會提出的要求。

  勇樹把遺書放進長褲口袋,用衣服袖子擦擦眼淚站起來。沒有時間了——哥哥說得對。如果不趕快進行,武志用自己的生命所策劃的一切可能會泡湯。

  正如遺書上所寫的,松樹旁放了一把折迭式鋸子。那似乎是武志買的,上面還掛著價格卷標。

  勇樹脫下毛衣和長褲,再脫下鞋子。他拿起鋸子,將鋸子對準了武志右臂根部。這時,他又看了哥哥一眼,武志似乎在對他說:「快動手。」

  勇樹閉上眼睛,用力拉著鋸子。鋸子發出「滋」的聲音,很快就卡住了。勇樹戰戰兢兢地張開眼睛,發現鋸子卡到衣服,只拉了五公分左右。他從武志手上拿下小刀,先把衣服的袖子割了下來,露出武志肌肉飽滿的肩膀。

  勇樹再度拉扯鋸子,這次終於鋸破了皮膚。為了擺脫恐懼,他拚命拉著鋸子,但很快又卡住了。皮膚和肉卡到了鋸子的刀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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