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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〇


  八木苦笑起來。

  「須田和蘆原有交談嗎?」

  「好像有,但他們不像是舊識。」

  「八木先生,我有一事相求——」

  聽到高間這麼說,八木露出緊張的表情問:「甚麼事?」

  「有些事想要問這些孩子。我想知道蘆原在這裡當教練時,是否有人把這件事告訴須田?」

  「喔……是嗎?」

  八木想要發問,但似乎又覺得不便多問,閉嘴想了一下,便對著那些孩子舉起大聲公,要求他們來這裡集合。那些孩子排著整齊的隊伍跑了過來,在八木面前列隊。高間覺得他們太有紀律了。

  八木代替高間發問,那些少年紛紛露出訝異的神情。八木又問了一次,隊伍後方有一個少年舉起了手。他是一個高高瘦瘦的孩子。

  「安雄,真的嗎?」安雄用力點點頭。

  果然是這樣。高間對少年點了點頭。須田之所以會來這裡找蘆原,一定是有人告訴他,蘆原在這裡當教練。

  「好,那安雄留下,其它人繼續跑步。」

  八木說完,那些少年繼續跑向運動場,這支少棒隊真是訓練有素。

  高間請安雄告訴他當時的情況。據安雄說,他家就住在須田家附近,去年年底時,他在澡堂告訴了須田這件事。

  「須田哥問我藍襪隊的情況,我就告訴他,來了一個很厲害的教練。須田哥問我是誰,我就說是蘆原教練,以前在東西電機當投手。」

  「須田當時說甚麼?」高間問。

  「沒特別說甚麼……」

  安雄的語氣開始含糊不清。

  高間認為,武志絕對是在那個時候知道蘆原在這裡。聽到蘆原的名字,便回想起三年前在東西電機的練習場見識過蘆原的「魔球」。於是,他來到這個運動場向蘆原拜師,之後就在石崎神社接受特訓。

  問題是「魔球」和這些事件有甚麼關係?但是——

  高間已經問完了,安雄回到隊伍中跑步。高間目送著他的背影問八木:

  「須田武志小時候是怎樣的孩子?」

  「這個問題很難回答,」八木苦笑著。「簡單地說,他是天才。比方說,在正式開始練習投球時,他的姿勢還七零八落的,但不可能一次全都糾正,於是我先糾正他一個缺點,結果第二天他就改正了。我再糾正另一個問題,翌日他又改正了。每次都是這樣,所以轉眼間,他就掌握了正確的姿勢。我問他是怎麼辦到的?他告訴我,每次糾正過後,晚上去澡堂洗澡時,都會在鏡子前徒手練習,很快就學會了。那時候他才國小三年級,我覺得他是個不同尋常的孩子。」

  「太了不起了。」高間說道,他甚至覺得這樣的孩子有點可怕。

  「還有其它事可以證明那孩子是天才。比方說,他在比賽時的控球比在練習時更穩,可以憑直覺破壞打者的步調,當然他的球速也屬￿天才級的。」

  「他的性格呢?」

  「性格嗎……?」

  八木沉默不語地想了一下,小聲地說:「老實說,他不算是開朗的孩子,平時很少說話。除了練習時以外,通常都獨來獨往。搭巴士去比賽場地時,甚至有小孩子提出,不想坐在須田旁邊,因為很無聊。不過,須田內心有一種很強烈的東西,不知道該怎麼形容,不能說是鬥志,也不是反叛,有一種更異常的感覺。」

  「異常?」

  高間沒想到八木會這麼形容,忍不住問道。

  「曾經發生過所謂的手套事件,」八木說,「有一個孩子的手套被割得稀爛。那個孩子稍不留神,手套就被人割爛了,當時不知道是誰幹的。幾年之後,才知道是須田下的手。」

  「須田嗎?」高間皺著眉頭。「他為甚麼要這麼做?」

  於是,八木告訴他當時的情況。

  那是須田五年級的時候。為了加強球隊實力,決定晨訓要提前三十分鐘開始練習。沒想到提早晨訓後,有一個學生每天都遲到,就是武志。他每次都遲到五分鐘,而且每次都上氣不接下氣地跑來,每天的理由都是「睡過頭了」。

  八木一開始都會斥責他,幾天之後,覺得其中一定有隱情,問他是不是隱瞞了甚麼事?但武志只是一味道歉,並保證第二天絕對不會遲到,請領隊不要去告訴他媽。

  手套事件差不多就在那個時期發生。手套的主人次郎住在武志家附近,他家也不富裕,對他來說,手套是他的寶貝。

  最後還是查不出是誰割壞了手套,武志也不再遲到,這件事漸漸被八木遺忘。

  直到最近,八木才知道事情的真相。當時也是球隊成員的阿守告訴了他真相。

  也許是為了幫忙家計,當時武志在練球前都會先去送報,成為他每天都遲到的原因。因為早報送到派報社的時間都是固定的,無論武志起得再早都沒有用。

  只有一個學生知道這件事,就是次郎。因為他曾經好幾次看到武志在清晨送報。

  武志對次郎說:

  「不許告訴別人,一言為定喔。」

  武志在球隊雖然不受歡迎,但實力無人能出其右。次郎向他保證,絕對不告訴任何人。

  但由於武志頻頻遲到,領隊為這件事斥責武志,次郎開始覺得隱瞞真相很痛苦,就把這件事告訴了他的好朋友阿守。如果阿守守口如瓶,也不會引起問題,但阿守去向武志確認。

  「須田,聽說你在送報?」

  武志很驚訝,隨即惡狠狠地問:

  「誰說的?」

  「次郎啊。」

  「沒錯,」武志點了點頭,隨即瞪著阿守叮嚀:

  「但你不許說出去。」

  不久之後,就發生了手套事件。次郎和阿守當然知道是誰幹的,但次郎有錯在先,不敢說出口,阿守也擔心自己會有相同的下場,所以也沒有說出來。

  「那兩個人都怕須田。」

  雖然提起這件負面的往事,但八木露出懷念的眼神。

  「他為甚麼隱瞞送報的事?」

  高間問。

  「應該是不希望因為這個原因被人同情吧?他就是那樣的孩子。」

  看起來的確是這樣。高間也很認同領隊的分析。

  「須田之後不是不再遲到了嗎?他送報的工作怎麼樣了?」

  「沒怎麼樣,」八木回答,「聽說他在送報時跑得更快,練球時就不會遲到了。」

  「原來如此……」

  沒錯,高間心想,須田武志一定會用這種方法解決。

  高間向八木道謝後,聽著那些學生的口令聲,離開了運動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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