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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七


  「啊,再見!」

  相馬朝教室後面的方向舉起了手,他的嘴唇在動,好像在傳話,然後就笑著離開了教室。不用看也知道他在對誰笑。

  直子迅速走到平介的身邊。「他跟你說甚麼?」她低聲問道。

  於是,平介把剛才的話又重複一遍,然後追加一句:「好像校園電影喔!」這句話有一半是挖苦,一半是他的感覺。

  「他是那種做甚麼事都很認真的人。」

  「那傢伙最喜歡在女朋友面前裝模作樣了!」

  「才怪,別胡說八道啦!」她說道。嘴角連動都沒動一下。

  鐘聲突然響了,接著傳來廣播,再過十五分鐘校慶就要結束了。校園內的歎息聲此起彼落。

  平介起身說道:「我先回去了。」

  「一路小心,謝謝你來看我。」

  「別太晚回家喔!」平介說完便走出了教室。

  他在五點以前離開了校園,不過並不想直接回家。於是,搭乘電車來到新宿,逛了大型電器行,接著打算再去書店看看。但是,當他看到一對從電器行走出來的男女,便停下了腳步。

  這一對男女看起來像高中生;男生的頭髮很長,女生雖然化了妝,但是兩人都穿著學校制服;男生搭著女生的肩膀,女生則環抱著男生的腰。兩人即使在公共場所,也毫不在意地親密相擁。

  他將這兩人的臉孔想像成直子和相馬春樹,頓時覺得渾身起雞皮疙瘩。

  一個畫面瞬間閃現在他眼前……相馬春樹離開教室之前,對直子說了一句唇語。他現在知道那是甚麼意思了。

  待會兒見!他是這麼說的,絕對不會錯。那張嘴的動作,就像電影裡的特寫鏡頭,平介可以完整地回想起來。

  待會兒見!是甚麼意思?會有甚麼事?

  平介再也無法待下去了,急急忙忙地奔向了車站。

  我到底在幹甚麼?平介不斷地反問自己,但是並沒有停下腳步。等他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又回到直子的學校,就站在門口。

  太陽下山了,平常這時候的校園應該籠罩在一片寂靜與黑暗中。今天卻不同,校園裡還有大批學生。不知何處傳來了歌聲,可能是正在練唱的音樂社吧!

  平介走進校園,來到操場,看到一處營火。許多學生或站或坐,隨興地圍著營火。

  角落搭建了一個簡單的舞臺,幾名學生組成樂團在臺上表演,主唱是名女生,一身黑色亮面服裝,反射營火的光芒。外型打扮得很成熟,不過應該也是學生吧!

  現在的營火晚會和以前大不相同了!平介心想,他以為這應該像一場交際舞舞會吧!

  在場並沒有校外人士,不過也沒有人介意平介的出現,也許是天色昏暗,大家正在專心欣賞演唱會吧!

  平介在人群中尋找直子的蹤影,不過有的男學生個頭比平介還高,站在這群長人陣裡,就看不到四周的動靜了。

  此時,臺上表演的曲目突然變了,之前都是一些慢板的抒情歌,現在卻開始唱起快節奏的歌。台下的學生們也跟著動了起來。

  原本坐著的人全都站起來,跟著節拍又唱又跳又拍手。

  年輕人一起舞動了起來,此刻的氣氛突然有一種令人窒息的錯覺。平介喘著氣來回搜尋。

  走著走著,好像絆到了甚麼,可能是別人的腳。他跌倒了,雙手撐著地面,只好用這種姿勢緩緩爬動。眾人的腳配合音樂節奏踩踏地面,揚起的塵土覆著他的臉。

  可能是爬離舞臺有一段距離,學生人數減少了一些,營火就在不遠處。平介站起來將身上的灰塵拍掉,然後抬起頭。

  這時候,他看到了直子。

  她就站在距離營火數公尺的地方,從這個方向剛好看到她的側面。雖然她沒有跟著節奏打拍子,不過卻目不轉睛地盯著舞臺。

  而她身旁就是相馬春樹,兩人之間的距離不到一公尺。

  一瞬間,平介還以為他們手牽著手,不過那只是錯覺。直子的雙手交迭在身前。

  在場的學生們不停地搖擺身體,而直子和相馬只是輕輕地晃動,彷佛是細細品嘗這個歡樂時光。

  平介感到渾身僵硬,喉嚨裡發不出聲音。

  營火燒得更旺了,將直子和相馬的臉孔照得通紅。火光熊熊,兩人的身影也跟著晃動了起來。

  § 33

  十二月分的第二個週六,杉田家收到一個包裹,寄件地是大阪的日本橋。直子去上課,今天還要練球,所以傍晚以後才會回家。平介把那個包裹搬到一樓的和室,撕掉膠帶打開一看,裡面還有兩個紙盒,他打開其中一個,確認內容物。

  是一台收錄音機,約有手掌般大小,具有一般收錄音機所沒有的聲音感應裝置。也就是說,只要一有聲音,就會自動錄音;當聲音消失時,就會自動停止。適用於開會或演講的場合,無人說話時,就不會空錄浪費帶子了。

  但是,平介並不是為了這個目的才訂購這台機器。

  另一個紙盒裡有一個火柴盒大小的零件,這個零件叫做電子接撥器,裡面有接線、雙插孔等配件。

  平介仔細閱讀使用說明書。首先,他必須找到電話插孔,就在收納櫃旁邊的牆壁上,由於那裡堆了一大迭報紙,得先將報紙移開才行。這個插孔原本就插著電話線,他將電話線拔起來,把那個雙插孔插上,然後再把電話線插在雙插孔的一孔,另一孔再插上接撥器的接線。

  接著,他把電池及錄音帶裝進收錄音機,再將錄音用的麥克風裝在電子接撥器上,然後把接撥器與接線連接,就算大功告成了。

  平介拿起話筒,試撥166。話筒裡傳來氣象語音播報。

  「為您預報十二月十日下午一點的氣象。根據氣象局的預測,東京地區目前並未出現警報……」

  他確定收錄音機已經開始運作之後,就將電話掛掉,並把錄音帶倒帶,按下播放鍵。剛才的氣象預報果然又原音重現。他總算搞清楚了,於是再把錄音帶倒帶。

  他將收納櫃挪開一點,在細縫間塞進收錄音機與電話接播器,再用舊報紙遮住隙縫。處理舊報紙是他的工作,所以直子不可能去移動。

  他把空紙盒與紙箱收好,要是被直子發現了,那就前功盡棄了。

  他知道這麼做很卑鄙,但是當他在雜誌上看到這組竊聽裝置時,還是忍不住訂了一台。說得誇張一點,他想利用這個東西拯救自己。

  直子在外面做了甚麼、和誰交往、說過哪些話,他可是在意得很。與他相處的直子,幾乎與他所瞭解的直子沒甚麼兩樣,但是這也不過是直子的一張面具罷了。這一點是他最近才想通的。

  仔細一想,這也是理所當然。當她面對平介時,是以直子的身分出現。一出家門,就必須以杉田藻奈美的身分生活。

  平介對於她的另一面,到目前為止並沒有太在意。雖然她是以藻奈美的身分生活,但是本質上仍然是直子,平介一直相信直子是他的妻子,這一點永遠不會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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