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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五

　　時鐘上的指針顯示十一點半多了。平介悄悄地潛到樓梯口，觀望樓上的情況。二樓的走廊上並沒有直子的蹤影，她一定躲在房間裡講電話。

　　平介躡手躡腳地爬上樓梯。直子的房間裡隱約傳出聲音，卻聽不清楚談話內容。

　　相馬春樹這個名字浮現在他的腦海裡。對方一定是男生，到底是甚麼來歷？他打電話給直子有甚麼目的？

　　聽不見聲音了。平介打算再湊近一點，他趴在樓梯上緩緩移動。

　　這時候，房門突然開了，門角差點掃到平介的頭。直子低著頭看著他，發出小小的驚叫聲。

　　「你在這裡幹甚麼？」

　　「沒有……沒甚麼！」平介坐在樓梯上，開始冒冷汗。他一時想不出甚麼藉口。

　　直子拿著話筒，正想掛回機座，現在看到了平介的眼神，好像察覺甚麼似地。

　　「你在偷聽嗎？」

　　「我怎麼會……做這種事！只是……連續兩天這麼晚有人打電話找你，我有點介意，所以上來看看。」

　　「這樣子不就是偷聽嗎？」

　　「我甚麼也沒聽見，不過你講得還真久耶！」

　　「是社團裡的朋友。」直子語氣生硬地說道，然後將話筒放回機座。

　　「是那個叫相馬的男生吧！」平介說道。

　　直子不發一語，一臉不悅。果然被他猜中了。

　　「那傢伙是二年級吧！那也不算甚麼朋友啊！」

　　「你怎麼知道他是二年級？」

　　這回輪到平介啞口無言了，直子噘起嘴巴。

　　「你果然偷看了我的數據夾，我就覺得很奇怪。」

　　「我不能看嗎？」

　　「你懂不懂隱私權啊？」

　　「相馬是甚麼人？他為甚麼要打電話給你？」

　　「我怎麼知道。他想打電話，我也沒辦法呀！」

　　「你怎麼可能不知道？男人打電話給女人，明明沒甚麼重要的事，理由只有一個……」平介開始生氣了。

　　直子歎了一口氣，低著頭看著他。

　　「那我就直說了，我想他可能喜歡我吧！因為這個禮拜社團不用練球，在學校碰不到面，所以他才打電話給我。這種解釋可以嗎？」

　　「你叫他不要再打電話來了！」

　　「這種話我怎麼說得出口？他又沒有說要追我。」

　　「過不了多久他就想跟你交往了啦！」

　　「到時候再拒絕也不遲啊！」

　　「其實你也樂在其中嘛！和年輕男人聊天的感覺不錯吧！」平介說道，總覺得好像在自打嘴巴似的。

　　「是很快樂啊！」直子說道：「我不能高興嗎？難道我就不能享受這種權利嗎？我不能轉換一下心情嗎？」

　　「你的意思是，比和我聊天還要快樂嗎？」

　　直子並沒有回答。她抓住門把說道：「我很累，想睡了。晚安！」

　　等一下！平介還想繼續說。但是她已經躲進房間，關上了門。

　　平介躺在被窩裡難以入眠。為了講電話這種小事就大驚小怪，他對於自己氣度狹小感到很難過。另一方面，他又氣直子為甚麼不能體諒他的苦。

　　平介非常介意直子對相馬春樹的稱呼……相馬學長。

　　也許是因為他的年齡、輩分較大。但是在心智上，一個高二的男生對直子來說，也不過是個小孩子。記得直子念小學時，在平界面前稱呼級任老師橋本多惠子，都只說「那女人」、「那個人」。在相馬春樹面前，她的心智就變成了高一小女生嗎？所以稱呼相馬時必須加上學長這兩個字嗎？

　　平介希望這只是一時的變化。在長野的那個夜晚，他對她說：「因為我已經有了你。」時，她說了聲：「謝謝！」這句話至今仍在心裡支持著他。

　　§ 32

　　從星期三起一連三天，直子幾乎沒與平介交談過。每天都是超過晚上九點才回來。一進門就躲進房間裡，除了洗澡和上廁所，幾乎不踏出房門一步。

　　只有星期三來了一通電話，星期四、五都沒有。或許直子對相馬說了些甚麼。

　　校慶第一天；星期六早上，直子匆匆忙忙跑進寢室，遞給睡夢中的平介一張紙。

　　「這個……」她把那張紙放在他的枕邊。

　　平介睡眼惺忪地拿起來一看，粉紅色的紙上有幾行字「想不想一邊吃香喝辣，一邊欣賞絕妙錄像帶呢？歡迎您的光臨！VIDEO BAR ANDOU」下面還附上學校的地圖。

　　「這是甚麼？」

　　「你想來的話就來吧！」

　　「你希望我去嗎？」

　　「我是說你想來的話，就來吧！」

　　我走了，直子說完就走出了房間。

　　平介在被窩上盤腿而坐，盯著那張傳單看了好久。

　　他真的很想去，想親眼看看直子的學校生活。其實，他從未看過直子的另一面。

　　但是，他又不想知道；說穿了是害怕看到。

　　這並非意味著平介擔心她不能適應學校生活。事實上，他擔心直子的身心已經變成了一個正常的高中女生，並與同學相處融洽，這才是他所害怕的。若是親眼目睹這一幕，那麼他一定會備感失落、孤獨，內心充滿了焦慮。

　　他猶豫了好久，最後還是沒去。直子大約晚上八點左右回到家，對於他今天沒去一事隻字未提，而且也不太想把校慶的種種花絮告訴他。

　　＊＊＊

　　第二天，直子沒再邀約就直接出門了，也許她認為平介又不去，說了也沒用吧！平介還沒決定到底去不去。直到中午，他還躲在棉被裡看雜誌，接著又收看高爾夫球節目和中央聯盟職捧賽轉播。

　　最後，電視上播出的一家著名餐廳，促使他決定去學校看看。這個節目專邀男女藝人品嘗當地餐廳供應的招牌料理。

　　事實上，是因為昨晚杉田家的餐桌上出現了幾道久違的菜。不過，那只是直子在百貨公司地下美食街買的小菜。今晚有可能會出現同樣情況，如果今天去學校找直子，說不定還可以一起吃頓飯呢！

　　已經過了下午兩點。傳單上寫著校慶到下午五點結束，平介趕緊準備出門。

　　＊＊＊

　　自從發榜以來，這是他第二次去直子的學校。與當時比起來，學校的外觀已經改變了許多。門口排放著許多花俏的廣告牌，牆壁上貼滿了海報，不過變化最多的應該是學生吧！剛發榜時，每個人的臉上還帶著些許稚氣，現在都已經消失了。

　　校園裡出現了許多看似家長的中年男女。不過，他們對於攤位上的商品似乎沒甚麼興趣，與其說是參加校慶，倒不如說是來確認自己的孩子所就讀的學校吧！

　　一年二班的教室入口處，綴滿了彩色紙箱及色紙。穿著圍裙的女學生們，看見平介便笑著對他說：「歡迎光臨！」

　　「呃，這個……」平介搔搔頭朝裡面窺探，教室裡有幾套用課桌椅組成的餐桌椅，還坐著幾名客人。教室後半部有一處隔間，從門口看不到隔板後面的情況，可能是廚房吧！因為隔板上挖了一個方形洞口，有一些女學生端著託盤進進出出。「請問杉田藻奈美在嗎？」

　　「啊，您是杉田的爸爸呀？」穿著圍裙的女生反問道，一雙骨碌碌的大眼轉動著。

　　「是的！」

　　「哇，糟了！」她一叫，並迅速跑進隔間。

　　不久，直子走了出來。她也穿著圍裙，一頭長髮挽了一個髻。

　　「你終於來啦！」直子面無表情地說道，看不出來高興的樣子。

　　「嗯，還是來看看比較好嘛！」

　　「這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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