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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

　　「不知道是哪個司機說的？他說：『你這樣子太累啦！至少今天休息一下有甚麼關係？賺那麼多錢幹嘛？』」

　　「喔，他們也發現自己工作超時啦！」

　　「才不是呢！你不覺得『賺這麼多錢幹嘛？』這句話很奇怪嗎？梶川太太不是也說他們家經濟拮据嗎？丈夫拚命加班也賺不了多少錢啊！」

　　「她是這麼說過……」

　　「要是加班也賺不了多少錢，那就不會說出『賺這麼多錢幹嘛？』這種話了。由此可見，加班應該可以拿到不少錢吧！」

　　「這只是個人的感覺啊！」

　　「但是，以你今天親眼所見，梶川的家境並不富裕呀！」

　　「可以這麼說。」

　　二房一廳的小公寓、廉價家具、看起來像贈品的茶杯。

　　「到底是怎麼回事？明明賺了不少錢，家裡卻窮得要死？」

　　「也許是這樣子吧！」

　　「梶川賺的錢並沒有拿回家，而是另有用途吧！」

　　「可能喔！」

　　「賭博嗎？」

　　「女人？」

　　「嗯！」這也有可能。應該說可能性比較高吧！「關於這一點，梶川太太倒是甚麼都沒說。」

　　「她是真的不知道呢？還是裝傻？兩者都有可能吧！」

　　「或許真是如此吧！」平介的腦海中浮現梶川征子憔悴的臉龐。她看起來不像在撒謊，還是她的演技太精湛呢？

　　突然間，直子笑了。平介嚇了一跳，她不像是因為甚麼好笑的事才笑出來。那雙微微上揚的大眼睛，正盯著某一處。怎麼了？平介問道。

　　「突然覺得很可悲。」直子說道。這時，她的嘴角浮起了曖昧的微笑。

　　「很可悲？為甚麼？」

　　「因為……」她看著平介說道：「一想到肇事的原因，你不覺得很可悲嗎？雖然不知道司機是不是拿錢去養女人，還是去賭博，但是他勉強自己加班，結果卻發生意外，還死了這麼多不相干的人。我和藻奈美也變成這副德行。」

　　死得真不值得，她又補上這一句。她的每句話都像冰冷又銳利的碎冰。

　　「我會調查清楚的。」平介說道：「梶川到底為了甚麼，必須賺這麼多錢，我一定會查個水落石出。」

　　「不用了，你不必這麼做，我只是發發牢騷罷了。」直子笑道。這次她的微笑很自然。

　　「不行，這樣子我會不甘心。」平介說道，並望著佛龕上直子的照片。

　　§ 13

　　平介一時情急所做的承諾，已經過了兩個禮拜，仍然未採取任何行動。

　　雖然他也知道必須趕快進行，但是一直沒有時間。目前日本的經濟狀況相當活絡，所以平介必須經常加班。

　　他目前工作的場所是電動燃料噴射裝置製造廠。所謂的電動燃料，就是利用計算機控管引擎所需的燃油，以取代從前的人工加油方式。平介覺得這是一種先進的改變。

　　星期二的午休，他一如往常與牌友在老地方打牌。老地方指的是工廠門口的休息室；裡面有一張桌子，旁邊擺著幾張鐵椅。而牌友就是同一條生產在線的同事；有三十年資歷的老員工，也有二十歲出頭的小夥子。這群牌搭子最常玩的是橋牌，而且還要下賭注，然後每個月再以月結的方式計算。平介這個月似乎還沒贏過。

　　「啊，又來了！」差點就贏了，卻被鄰座的小夥子搶先一步，他是入社二年的拓朗。平介敲打桌上的牌說道：「拜託手下留情嘛！我有一陣子不上夜班耶。」

　　「咦？下禮拜不是輪到我們上夜班嗎？」拓朗問道。他總是把工作帽斜戴，就怕弄亂了吹整過的髮型。

　　「只有我不用上夜班，你們還是要照常輪值啊。好好加油吧！」

　　「咦？為甚麼只有你例外？」

　　「不為甚麼！我現在就是不能上夜班啦！」

　　拓朗似乎還是聽不懂，正想開口說話時，旁邊的中尾達夫頂頂他的手肘制止了他。好像覺得他的反應太遲鈍了。

　　「課長同意了嗎？」中尾順勢問道。他比平介大兩歲，曾經在壽司界拜師學藝。

　　「嗯，他希望我利用值夜班的工時協助B組。」

　　「這樣啊！我聽說B組的人手不足，你如果調過去，倒是幫了很大的忙呢！」

　　這時候，拓朗才恍然大悟。

　　在發生車禍後，平介上班的第一天，便對小阪課長提出調動工作時段的要求。如果他繼續值夜班，那麼直子必須獨自待在家裡。讓一個弱女子單獨在家裡，實在很不安全，更何況直子的外表還是個小學生。

　　小阪課長答應考慮看看，直到前幾天才有了答案。沒有優渥的加班費雖然可惜，但若是家裡又出了甚麼事，那就太不值得了。

　　「喂，我聽說啊……」中尾望著門口說道。這時，小阪剛好走進來。

　　「還在玩啊，誰贏啦？」小阪一邊看計分表，一邊問道。他長得不高，臉型卻很寬闊，脖子又粗短，所以看起來好像是頭部直接連著身體似的。「喔，是拓朗啊？那平介呢？」

　　老樣子！大家異口同聲說道，接著都笑了。這表示平介從來沒贏過。

　　「等一下就會贏啦！你們等著瞧吧！」平介把帽子反戴，拿起桌上的牌。

　　「容我打個岔吧……」小阪望著平介說道：「你可以過來一下嗎？有事想請你幫忙。」

　　平介吐吐舌頭，放下手中的牌，起身說道：「哎呀，我有預感這一把會贏耶！」

　　「我才覺得可惜呢！放炮的人要走了。」

　　平介作勢要敲拓朗的頭，接著便與小阪離開了「賭場」。他們在一張長椅上坐了下來。

　　「我想拜託你今天下午跑一趟田端。」小阪說道：「公司不是委託他們試作D型注射器嗎？他們說噴油嘴的開口很難調整，出現一些問題。所以技術員要過去看看，我希望你也能一起去。」

　　「喔，這樣啊！好呀，我也覺得應該要過去看看。」

　　D型注射器是他們公司預定明年推出的產品。目前委託田端製作所試作，再由大木的技術人員進行產品測試，做最終的確認。等正式生產時，便由平介負責這條生產線。所以在試作階段所出現的問題，他也必須摸得一清二楚。

　　此時，他又想起了另一件事。梶川征子也在田端製作所工作。

　　「這樣就好，那我先去知會技術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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