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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從這個角度來看，有一個極為戲劇化的例子，稱為「不可思議的瓦西卡」。一八七七年，在美國伊利諾伊州一個名為瓦西卡的地方，有一個十三歲的小女孩名叫露蘭西．威納姆。有一天，她的癲癇症發作，使她進入一種無意識狀態。她的靈魂出竅，並且被其它靈魂附身。這個頗具「控制力」的靈魂名叫瑪麗亞．蘿弗。她是一個死於十二年前的少女。在往後大約一年內，瑪麗亞便取代了露蘭西。她（據瑪麗亞家人的描述）的言行舉止像極了生前的瑪麗亞，一切關於蘿弗家族的生活習慣等，她都了如指掌。過了一年，「瑪麗亞」表示必須回到天國，才一說完，露蘭西就恢復了意識。」

　　平介睜大眼睛，重複閱讀這個部份。這個故事簡直就和藻奈美的情況如出一轍呢！

　　這本書還提到另一個故事，也引起了他的注意。那是在一九五四年，一個名叫比爾．萊魯．嘉多的少年所發生的事。比爾罹患了天花，所有人都認為他沒救了，但是他卻奇跡似地生還了。只是劫後餘生的他，個性完全變了。事實上，他是被一個幾乎在同一時間死亡的印度少年神官附身。比爾對於這名死去的少年了如指掌，這種狀態持續了兩年左右，他自己的人格才又恢復正常。

　　平介逐字念著，看來直子和藻奈美的情況和這個例子幾乎完全一樣。雖然很不可思議，但是這個世界上仍然有許多前例發生。

　　這麼說來……

　　目前的情況持續了一陣子，搞不好直子的人格突然消失，藻奈美便會蘇醒。若真是如此，直子就會真的死去了，而藻奈美便會復活。

　　平介闔上書本，心中有一種很複雜的感覺。藻奈美若醒了，恢復原狀，這當然是他最期盼的事，但是到時候他就會失去直子，與直子永遠地分離……

　　他搔著頭，很想大叫一聲。一開始愛妻身亡，接著還要承受痛失愛女的痛苦。現在，情勢有可能大逆轉，他真的很想說，讓我選擇一個明確的結果吧！因為現在這種曖昧不明的狀態，只會讓他繼續深陷在悲痛與空虛的泥沼中，而且永遠侵蝕著他。

　　平介將書放回原位，用拳頭狠狠敲了一下書架。這時，他感覺旁邊有人歎了一口氣，轉頭一看，一名女子怯生生地站在那裡看他。

　　「橋本老師……」平介認得她，趕緊趨前問道：「呃……您甚麼時候來的？」

　　「我總覺得你很面熟，所以才走過來確認。你好像很專心在查甚麼資料。」

　　「啊，沒有，其實算不上查數據啦！」他露出親切的笑容，並且揮揮手說道：「只是剛好看到這邊有一些奇怪的書，就順手翻翻罷了。」

　　「這樣啊！」她瞄了一眼架上的書，看到「超異常現象事典」這一類令人毛骨悚然的書名，一時之間也不知該說甚麼。

　　她——橋本多惠子，是藻奈美的導師，年約二十來歲吧！平介第一次見到這位身材姣好的美女老師，是在直子的喪禮當天。

　　「老師怎麼會來這裡？」平介問道。

　　「我是……來找資料的。」

　　「啊，是啊！學校老師來圖書館是理所當然的嘛！」哈哈哈！平介發出了笑聲。這時，四周有幾個人紛紛轉頭過來瞪他。

　　「啊……這個，我們去那邊聊好了，那邊有椅子可以坐。」平介指著入口處說道。

　　「那裡的椅子是專為閱讀者設的。」橋本多惠子苦笑了一下，小聲地說道：「我看我們還是到外面去好了。」

　　「啊，是啊，是啊！」

　　才走出圖書館，平介就大大地伸了一個懶腰。

　　「來到這種地方，不知不覺就會變得很緊張，連肩膀都好酸痛呢！」平介一邊扭扭脖子說道：「不過也有人在裡面打瞌睡喔！」

　　「嗯！平常白天還可以看到一些上班族來這裡打瞌睡呢！」橋本多惠子說道。

　　「咦？真的嗎？業務員就有這種好處。」

　　「杉田先生在工廠裡上班吧！」

　　「是啊！」平介應道，還看了她一眼。「奇怪，老師怎麼知道？」

　　「藻奈美在作文裡提過，爸爸在工廠裡工作，每三個星期之中，就有一個星期必須上夜班，當大家都在睡覺的時候，他還要工作，好可憐喔！我記得她是這麼寫的。」

　　「喔，這樣啊！原來她是這麼想的啊！」

　　即將邁入青春期的藻奈美，這一陣子已經很少主動跟父親說話了，對於父親的工作也不是那麼感興趣。只要好好工作，按時給她零用錢就好了，在不在家都無所謂。從她的言行中，他一直以為她是這麼想的。當然，這不可能是她裝出來的吧！不過，她也不是完全不在意父親。一想到這裡，平介的心中便感到一股暖流。但是，藻奈美現在已經不在了。

　　圖書館的前面有一座小公園，裡面有一處小噴水池，在噴水池旁邊有幾張長椅。平介與多惠子並肩坐了下來，在坐下之前，平介的腦子裡突然閃過一個念頭，要不要在椅子上鋪條手帕比較好。但最後他並沒有這麼做。

　　「藻奈美的情況怎麼樣了？」多惠子一坐下來便問道。

　　「嗯，托您的福，她現在慢慢康復了。讓您費心了，真是不好意思。」平介低著頭說道。

　　藻奈美恢復意識並開口說話的時候，平介也曾打電話通知橋本多惠子。但是，關於性格轉變這一點，他還是保持緘默。

　　「聽說下個禮拜就可以出院了！」

　　「是啊！還需要再做一次精密檢查，要是結果都正常，應該就可以出院了。」

　　「這樣子，她就趕得上開學了。」

　　「是啊！可以和同學們一起升上六年級，她也很高興呢！」

　　「那我可以再去看看她嗎？小朋友們也很擔心呢！我會帶幾個小朋友一起去。」

　　「啊，好啊！隨時都歡迎，我想直子一定也會很高興。」平介此話才一說出口，多惠子的臉上就出現一種困惑的表情。為甚麼會有這種表情呢？猛然一想，才驚覺自己說錯了話。

　　「啊！不是，不是直子，是藻奈美。我想藻奈美一定會很高興。」

　　多惠子聽了，站起來面對著他，挺直了背。她的表情看起來比剛才更困惑。

　　「杉田先生，對於府上發生這麼重大的變故，我深深感到抱歉。我想，夫人的去世對您的打擊一定很大。我雖然幫不上甚麼忙，但是我願意開導藻奈美，包括您在內，只要我幫得上忙的地方，儘管跟我說，請不要客氣。」

　　她的語氣誠懇、眼神真摯。平介從她的談話中，感受到年輕老師特有的純真與活力。她一定以為他不小心說出直子的名字，是因為還沒有脫離喪妻之痛。

　　「好的，那就真的要麻煩您了。」平介雙膝併攏，鞠了一個躬。但是，他同時正想著另一件殘酷的事實，那就是現在的藻奈美，其實比你大了十幾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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