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東野圭吾 > 黎明破曉的街道 | 上頁 下頁
二八


  「是的,有甚麼新發現嗎?」

  「這個嘛……很難說,好像有,又好像沒有。」刑警把杯子裡的咖啡一口喝光。「對了,你和秋葉小姐去過海邊嗎?」

  「海邊?」

  「對,我記得她應該很喜歡游泳。」

  我暗自佩服警察居然連這種小事都要調查。

  「我們沒去游泳,因為是秋天才開始交往的。她現在迷上衝浪,有一次曾經說好要一起去。可惜天候不佳,最後只好取消。」

  「衝浪嗎?果然像她會做的事,當時她正在學潛水呢,有錢人就是不一樣。」

  這件事我沒聽說過,我對秋葉還談不上任何認識,這個刑警反倒比我更瞭解她。

  蘆原刑警起身。「三十分鐘到了,耽誤你的時間,不好意思。」

  和刑警道別後,我回到停車場開車。但是開了一會兒後,一個疑問忽然湧上心頭。我立刻打方向盤轉向與高速公路不同的方向。

  在山下公園旁停車,我下了車。看著夜晚的港口,我再次回想聽秋葉敘述命案時的情景。

  一看到屍體,就暈了過去——記得秋葉的確是這麼敘述的。問題在後面。

  「那時,我的體質虛弱,常常有貧血的現象。」

  當初聽到時我不覺有異,但是剛才刑警的說法卻令我耿耿於懷。

  潛水?喜歡游泳?一個體質虛弱的女孩?

  我還想起另一件事,那就是案發於三月三十一日這個日期。

  剛認識時,秋葉曾經說過,只要過了明年的三月三十一日,就可以說出很多事。

  那天,正是時效成立的日子。

  § 14

  過完年的頭一個上班日,往往令人莫名緊張,因為一打開計算機的電子信箱便冒出一連串問題報告、或是哪家客戶立刻打電話來抱怨的不祥預感會掠過心頭。但唯獨今年,我還有另一種不安,那就是秋葉是否真的會來上班,因為直到昨晚,我還是沒聯絡上她。

  但是到了公司一看,秋葉在她的老位子附近,和去年年底一樣,正與要好的女同事們談笑。她的臉色紅潤,表情也很開朗。

  我一邊公平地和每個人打招呼,一邊走近她們,主動出聲說恭喜新年好。

  恭喜新年好,女職員們也響應,其中也有秋葉。

  「你們幾個新年假期是怎麼過的?有沒有去哪裡玩?」

  「我們哪兒也沒去,不過,仲西小姐說她去了加拿大喔。」其中一人說。

  「噢?」我凝視秋葉。「那真是太棒了。」

  「我在溫哥華有朋友。」她臉色平靜地回答。

  「甚麼時候回來的?」

  「昨天,昨天中午抵達。」

  「昨天中午?」我不由得又問一次。

  「渡部先生有出去玩嗎?比方說陪太太回娘家。」

  「沒有。」我搖頭。「每天待在家裡無所事事。」

  「那,跟我一樣耶。」秋葉身旁的女職員笑言。

  「不過,那樣才是最好的。」秋葉說:「有家庭的人,最起碼新年假期應該從頭到尾都和家人在一起。」

  她的話令我暗吃一驚,她像是要回避我的視線似的把臉一撇,就這麼走回自己的位子。目送她的背影離去後,我也離開那群女職員。

  在位子坐定後,我反芻秋葉說的話。她昨天中午就回來了,但我聯絡不到她,她是故意將手機關機,對我發的簡訊也置之不理。當然,這肯定是出於她的體貼,想讓我直到假期最後一秒都能專心陪伴家人。

  我可真窩囊,我在心中咕噥。

  計算機果如預期,收到了幾封出問題的報告,但那些都沒有緊急到必須現在立刻趕過去處理,今天應該可以安心坐在位子上。

  條條排列下來的郵件,最後有一封是秋葉寄來的。我確認四下無人後,這才偷偷打開看。

  「恭賀新年!祝渡部先生有美好的一年,今年也請多多關照。 仲西秋葉」

  我朝斜後方轉頭,她的臉藏在計算機屏幕後面看不見,但我依然滿心幸福。

  到了下午,有張紙條傳到我這邊。上面寫著:今晚臨時決定聚餐喝春酒,要參加的人請寫上姓名。紙上已有十人登記,其中也有秋葉的名字。

  幸好沒有必須加班的緊急工作,於是我和年輕職員們一起去店裡。倒是課長也半路追來,令我有點失望。

  茅場町那間固定聚餐的居酒屋就是春酒會場,和上次替秋葉開歡迎會是同一間店。

  和那時不同的是,現在她已完全和周遭打成一片。她愉快地與身旁同事交談,也不忘自斟自酌。

  一個姓裡村的男職員坐在她右邊,此人自稱興趣是網球和鑒賞歌舞伎,是個有點另類的男人。

  那個裡村頻頻找話跟秋葉說,我不知道他們在聊甚麼,但是秋葉應答的表情看起來好像還挺開心的。

  田口真穗這名女職員捧著啤酒瓶朝我笑。

  「有件事想拜託渡部先生。」她一邊替我倒酒,一邊說,臉色擺明瞭別有企圖。

  「甚麼事?」

  「老實說,是接下來的節目。我們想去唱歌,就只有年輕同事去。」

  「嗯——很好啊。」

  所以想邀我也一起去嗎?我暗忖。聽秋葉唱歌也不壞。我想起在棒球練習場相遇的那晚。

  沒想到田口真穗的請托,和我的盤算差了十萬八千里。

  「所以麻煩的,就是那一位。」她在桌下伸出食指暗指某處。那裡坐著課長。課長滿臉通紅,正在意氣風發地大談今年我們部門的目標是如何如何,陪他說話的是進公司才第二年的新人。

  「課長有甚麼問題嗎?」

  「因為,如果聽到我們要去唱歌,他鐵定會跟來,之前不也發生過同樣的狀況嗎?」

  「被你這麼一說——的確是。」

  課長年約五十上下,理所當然對於新歌一竅不通,雖然對部下們說儘管唱最新的暢銷流行歌沒關係,但若有人真的唱起新歌,他當下就會老大不高興。

  「你是要叫我想辦法擺平課長那邊?」我微帶慍怒地問。

  田口真穗連忙在臉前合掌懇求。

  「尾崎先生已答應邀課長去銀座,可是只有兩個人的話場面會很難看,所以我想如果渡部先生也能同行就沒問題了。」

  尾崎是隔壁那組的負責人,比我大兩歲。他向來愛護部下,大概是不忍心看年輕人為難。

  在這種狀況下我無法拒絕,只能回答:「知道了,好吧。」

  田口真穗一開始的確就已聲明,只有年輕同事去,當然不可能邀年近四十的主任同行。

  她開心地眯起眼,又替我倒啤酒。我歎口氣朝秋葉看去,裡村還在起勁地找她聊天。

  「裡村先生很拚命耶。仲西小姐的合約三月就要到期了,所以他好像急著在那之前拚出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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