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東野圭吾 > 黎明破曉的街道 | 上頁 下頁
二七


  他用刺探的目光緊盯我不放。我心想這大概就是所謂刑警的眼神吧。

  「是仲西小姐帶我去的。」

  從我口中聽到這個名字他似乎很滿意。他奸笑。

  「仲西秋葉小姐,是嗎?」

  「是的。」

  「不好意思,請問你和仲西秋葉小姐是甚麼關係?」

  我深吸一口氣後才開口。

  「我們任職於同一家公司,她是派遣社員,去年夏天來我們部門報到。」

  「原來如此,你們是公司同事啊,除此之外呢?」

  「你的意思是?」

  被我這麼一問,蘆原刑警露出別有深意的笑容搖搖頭。

  「渡部先生,就算你拐彎抹角兜圈子,也不會有任何好處喔。你現在如果不肯說清楚,我只好自己設法調查。你希望我那樣做嗎?」

  他這種黏著氣質的說話態度,令我心中漸生不快,但也覺得此人言之成理。在「蝶之巢」的對話既然被他聽見,事情大致都已曝光。若是遲鈍的人也就算了,這個男人可是刑警。

  【黏著氣質:德國精神醫學家恩斯特.克雷茲邁(Ernst Kretschmer)認為體型與性格、氣質是互相呼應的,並據此分成三種類型。其中,肌肉型的人屬￿黏著氣質,這種人通常執拗保守、一板一眼,有耐心且缺少情緒波動,可是一旦超過容忍限度,有時也會突然發飆。】

  我呼了一口氣。

  「我們正在交往,這樣行了吧?」

  「我無意責備你,所以你用不著那副表情。我也不打算調查你,你和她的關係,周遭親友固然不用說,就是在其它人的面前我也絕不會洩漏半個字。請你相信我。」

  「那麼,請你先表明來意,到底是關於甚麼案件的搜查?」我試著用有點強硬的語氣說。

  這點小把戲自然不可能奏效,但蘆原刑警點點頭。

  「也對,我也沒必要拐彎抹角。大約十五年前,位於東白樂的仲西家發生的案件,你知道嗎?」

  我還沒回答,他就說「你知道是吧」,可能是因為我的表情僵硬。

  「我聽她提過。」

  「那事情就好談了,基本上我還是先重新整理一下。」蘆原刑警自懷中取出眼鏡戴上,翻開記事本。大概是有老花眼。「案件發生在三月三十一日,仲西先生的秘書本條麗子小姐遭到某人殺害。我們視為強盜殺人案進行搜查,但一直沒有逮到犯人。」

  「這個我也聽說了。」我拿起咖啡杯。一邊湊近嘴邊,一邊對三月三十一日這個日期耿耿於懷。

  蘆原刑警沒碰咖啡,繼續說他的。

  「然後,這個案件今年即將屆滿法律時效。」

  「是嗎?」

  案發既是在十五年前,算來的確如此。

  「所以,我正在努力設法阻止。」

  「這種事常在電視新聞看到,快到時效日期時,警方就會重新大規模搜查。雖然我覺得都已過了十五年才慌忙調查好像有點太遲了。」

  蘆原刑警一臉遺憾地搖頭。

  「被那樣報導,大家會以為案子在時效來臨前好像一直擱著無人聞問,其實還是有人一直在調查,就像我一樣。不過,突然增派幹員調查,只是為了向媒體展現,警方並非袖手旁觀時效來臨。」

  「十五年來,你一直持續調查嗎?」我吃驚地回視對方。

  蘆原刑警抓抓頭髮有點稀薄的腦袋。

  「唉,如果問我是否一直持續至今還挺心虛的。這當中,我調動過職務,當然也經手過其它種種案件。只是,幾年前我又調回現在的單位了,因此也就重新追查東白樂命案。」

  「所以你才去『蝶之巢』?」

  「因為濱崎女士是為數不多的證人之一。況且,如果去那裡不時也能見到仲西秋葉小姐。除此之外,我當然也會順便喘口氣享用酒吧這個原本的使用功能喔,因為那間店待起來還挺自在的。」

  「那你找我做甚麼?我想不用我說你應該也知道,十五年前我和秋葉小姐並沒有任何關係。」

  蘆原刑警苦笑。

  「這個我當然知道,我想請教你的是,仲西秋葉小姐對於那起事件是怎麼跟你說的?」

  「怎麼跟我說?這話是甚麼意思?」

  「她告訴你的內容,請你盡可能詳細告訴我。當然,只說與案情有關的部份就行了,我對你們的兒女私情沒興趣。」

  刑警也許自以為是在開玩笑,但我一點也笑不出來。

  「我幹嘛非得跟你講那種事不可,警方不是全都知道嗎?」

  「所以這正是我想確認的,說不定還有我們不知道的內容。」

  「那麼,你直接問她本人不就好了?」

  「我們已問過她本人很多次了,尤其是案發當時,但我不確定那是否和她告訴你的內容一樣。」

  「這話怎麼說?」

  「因為有些事往往可以告訴關係親密的人,卻無法告訴刑警。」

  「你是說她在撒謊?」

  不不不,蘆原刑警說著猛搖手。

  「沒那麼刻意,在刑警面前,無論任何人都會下意識地隱藏、或者省略某些部份。而且案發當時她還是高中生,在情緒混亂之下,當時無法好好敘述的事情想必也很多。我只是在期待是否有這樣的可能,經過十五年歲月後,當她和完全不知當時案情的你談起時,或許會將她過去講不出來的事也和盤托出。」

  刑警的意思我不是不懂,但他的說話態度有點可疑,我總覺得他肚子裡好像藏了甚麼盤算。

  「從她那裡聽來的,我不見得能夠正確記得。」

  「那也沒關係。」刑警再次翻開記事本,準備記下重點。

  無奈之下,我只好把從秋葉那裡聽來的事,盡可能地詳細告訴他。我邊說,邊回想起東白樂那棟大宅,對於那寬敞豪華的客廳發生過殺人命案一事,雖然自己正在敘述,內心卻毫無現實感。

  警方的調查似乎相當徹底,但最後還是沒找出犯人——講到這裡之後,我遲疑了一下才補充:「她說,遇害的那位本條小姐是她父親的情人。」

  我猜想這件事也許沒有和警方提過,但刑警的表情不變。

  「秋葉小姐告訴你的就是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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