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東野圭吾 > 空洞的十字架 | 上頁 下頁
三一


  況且,長期服刑,就可以讓受刑人洗心革面嗎?看到小夜子在討論這個問題時列舉的幾個案例,中原倒吸了一口氣。因為他看到了蛭川和男的名字。小夜子在文章中寫道:

  『正如在前面已經多次提到,殺害我們女兒的蛭川和男當時正在假釋期間,他在案發半年前在千葉監獄關了二十六年。他到底犯了甚麼罪,被判處無期徒刑?因為是四十多年前的事,很多相關者都已經離開了人世,但在和幾位遺族見面後,終於瞭解了整起事件的全貌。』

  中原看到這裡,倒吸了一口氣。小夜子調查了蛭川犯下的第一起殺人案。當初在開庭審理時,只聽說了大致的概況。

  中原很想知道詳情,立刻聚精會神地看了起來。根據小夜子的調查,那起命案的情況如下。

  當時,蛭川在江戶川區的汽車保養廠工作。他那時候喜歡賭博,只要一下班,就去打麻將賭博。如果只和同事打麻將也就罷了,但他不久之後,就去麻將館和陌生人一起打,其中也有黑道兄弟。當他清醒時,已經欠下了巨額的債務。

  剛好在那時,有一輛高級進口車送來保養廠。當時很少有進口車,車主是一位穿著打扮很有品味的老人。小夜子在文章中用A先生稱呼他,A先生是當地的大地主,經營停車場和大樓,是保養廠的大客戶,廠長也很禮遇他。

  那天,廠長指示蛭川把保養好的車子送去A先生家,於是,蛭川開著車子去了A先生家。

  按了門鈴後,A先生來開門,叫他把車子停在隔壁車庫。A先生家旁有一個很大的車庫,還裝了屋頂。蛭川按照A先生的指示把車停好。

  A先生請他進屋,蛭川在客廳向A先生說明了保養的項目和金額。A先生叫他等一下,走出了客廳。

  在等A先生回來時,蛭川打量室內,從客廳的擺設和掛的畫中,察覺A先生家境優渥,猜想應該有不少存款。

  不一會兒,A先生回來了,蛭川接過錢之後,把收據交給A先生。A先生心情很好,似乎看到車子保養之後,還洗得一乾二淨感到很滿意。

  蛭川說,是他洗的車子。A先生問他,是不是老闆叫他洗車。蛭川回答說,不是,因為覺得既然要把車子送到客人家裡,就應該把車子洗乾淨。

  A先生聽了,心情更好了,稱讚他說,時下很少有這種年輕人,甚至還說,有他這種年輕人,日本的未來充滿希望。

  蛭川聽了A先生的稱讚,忍不住有了非分之想。既然A先生這麼喜歡自己,只要開口拜託,應該願意借錢給自己。於是就老實告訴A先生,自己正在為錢發愁,可不可以幫自己一下。而且,也向A先生坦承了借錢的理由。

  A先生聽了之後勃然大怒,開始指責蛭川說,如果是窮學生的話還情有可原,他絕對不會借一毛錢給沉迷賭博的人,這種人簡直是人渣,也不想開這種人保養的車子,揚言要把那輛車子賣掉。小夜子在文章中謹慎地提醒,當時的情況都只能靠蛭川的供詞還原,無法排除他誇大其詞的可能性。

  總之,蛭川聽了A先生的話惱羞成怒,拿起桌上的巨大水晶煙灰缸打向A先生。驗屍報告中指出,屍體遭到正面毆打。當A先生倒地後,蛭川騎在他身上掐死了他。

  就在這時,A先生的太太B夫人端茶進來。蛭川以為家裡只有A先生,但其實B夫人在裡面的房間。她看到蛭川正在攻擊A先生,放了兩杯茶的託盤從她手上滑了下來。蛭川離開了A先生,撲向夫人。把逃向走廊的B夫人撲倒在地,用手掐死了她。

  蛭川擦掉煙灰缸上的指紋,開始在屋內物色,但並沒有找到任何特別值錢的東西。他擔心逗留太久會被人發現,於是從客廳內的女用皮包裡拿出皮夾,抽走了幾萬圓後立刻逃走。

  雖然蛭川的犯罪手法很拙劣,但他似乎並不認為自己會被抓到。翌日仍然正常上班。

  案發後兩天,A先生的朋友夫婦去A先生家,發現他們已經面目全非,立刻報警,事情也就曝了光。

  蛭川很快就遭到逮捕。刑警去了工廠,蛭川聲稱的確和A先生見了面,但收了錢之後立刻離開了。他以為煙灰缸上的指紋已經擦掉,所以就高枕無憂了,卻沒有想到自己不小心在皮夾上留下了指紋。也許他以為皮革製品不會留下指紋。當刑警告訴他指紋一致時,他馬上承認自己殺了人。

  審判時,爭論的焦點放在是否有殺意這件事上。B夫人的情況很明確,蛭川為了殺她才追上去掐死她,但辯方主張A先生的情況應為傷害致死,而且法院採納了律師的意見。因為A先生的直接死因是腦內出血,也就是說,在蛭川惱羞成怒地舉起煙灰缸,第一次打向A先生時,A先生就已經死了,法院認定蛭川當時並沒有殺意。

  他只殺了B夫人,並沒有想殺A先生——四十年前,兩者的差別很大。而且,蛭川並非計劃殺人,也讓檢方下不了決心求處死刑。

  於是,蛭川和男最後被判處無期徒刑。

  根據小夜子的手記,A夫婦的外甥女告訴了她這些情況。A夫婦雖然有一個兒子,但在十年前罹癌去世,媳婦從來沒有從她丈夫口中聽說過這件事。

  那位外甥女是A先生妹妹的女兒,當時她二十多歲,對那起命案記得很清楚,對於審判卻完全沒有記憶。她從父母口中得知了判決經過。但她的父母似乎也不是很清楚,是事後聽人轉述的。

  小夜子在文章中寫道:

  『遺族中沒有人知道殺害A夫妻的兇手被判了怎樣的刑責,不要說親戚,就連A夫婦的獨生子也一無所知。

  A夫婦的兒子和親戚希望判處兇手死刑,也深信審判的結果如此,但不知道為甚麼,兇手並沒有被判處死刑,在判決出爐後很久,他們才知道其中一起殺人罪變成了傷害致死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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