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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四


  「我是他兒子,這是我父親的店。」

  她驚訝地張著嘴,眨了眨眼睛,「原來是這樣。」

  「你知道這家雜貨店嗎?」

  「對,喔,但是我並不是來買東西。」她帶著歉意聳了聳肩。

  貴之點了點頭,立刻了然於心,「你是來諮商煩惱的嗎?」

  「對,」她回答說,「我得到了非常寶貴的意見。」

  「是嗎?太好了,請問是甚麼時候的事?」

  「去年十一月。」

  「十一月?」

  「這家店不會再營業嗎?」她看著雜貨店問。

  「……對,因為我父親去世了。」

  她倒吸了一口氣,難過地垂下眉尾。

  「是嗎?甚麼時候?」

  「上個月。」

  「啊……請節哀。」

  「謝謝,」貴之點了點頭,看著她的運動袋問:「你在練甚麼運動項目嗎?」

  「對,擊劍……」

  「擊劍?」貴之瞪大了眼睛。他有點意外。

  「大家都對這項運動很陌生,」她露出微笑,騎上腳踏車,「不好意思,打擾你了,我先走了。」

  「謝謝你。」

  貴之目送著女人騎著腳踏車遠去。擊劍。的確是很陌生的運動項目,只有奧運時,會在電視上看到而已,而且,只能在奧運集錦中看到。今年日本抵制莫斯科奧運,所以連奧運集錦也沒看到。

  她說是去年十一月來諮商,恐怕搞錯了。因為那時候雄治已經住院了。

  他突然想到一件事,過了馬路,走進店旁的防火巷,繞到屋後,打開牛奶箱的蓋子。

  牛奶箱內是空的。雄治那天晚上在白紙上寫的回信,不知道是否順利送到了未來?

  7

  二〇一二年九月——

  浪矢駿吾坐在計算機前舉棋不定。還是別冒險吧。萬一做甚麼壞事引起風波就麻煩了。因為這是家裡的計算機,網絡警察只要一查就查到了,而且,聽說網絡犯罪的罪責特別重。

  但是,轉念一想,又覺得貴之拜託他的並不是甚麼壞事。因為貴之到臨死之前,腦筋都很清楚,交代他這件事時,口齒也很清晰。

  貴之是駿吾的祖父,去年年底罹患胃癌去世了。聽說貴之的父親也是因癌死亡,搞不好是家族遺傳。

  貴之在住院前,把駿吾叫去自己的房間,突然說有事要拜託他,而且要求他不可以告訴別人。

  「甚麼事?」駿吾問。他無法戰勝自己的好奇心。

  「駿吾,你好像對計算機很在行。」貴之問。

  「嗯,算是很在行吧。」駿吾回答。他在中學參加了數學社,經常用計算機。

  貴之拿出一張紙。

  「明年九月,你把這上面寫的內容公佈在網絡上。」

  駿吾接過紙,看了上面的內容,發現內容很奇怪。

  「這是甚麼?怎麼回事?」

  貴之搖搖頭。

  「你不必想太多,總之,我希望讓很多人知道這上面寫的內容。你應該有辦法做到吧?」

  「應該可以……」

  「我很希望自己去做,因為當初是這麼約定的。」

  「約定?和誰?」

  「我父親,就是你的曾祖父。」

  「爺爺的爸爸……」

  「但我要去住院了,不知道能活到甚麼時候,所以想拜託你這件事。」

  駿吾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從父母的談話中得知,貴之已經活不久了。

  「好。」駿吾答應了,貴之心滿意足地頻頻點頭。

  不久之後,貴之就去世了。駿吾參加了守靈夜和葬禮,覺得躺在棺材裡的祖父似乎在對他說:「交給你囉。」

  之後,他始終記得和貴之之間的約定,不知道該怎麼辦,很快就到了約定的九月。

  駿吾看著手上的紙。那是貴之交給他的,紙上寫著以下的內容。

  九月十三日淩晨零點零分到黎明之間,浪矢雜貨店的諮商窗口復活。在此拜託曾經到雜貨店諮商,並得到回信的朋友,請問當時的回答對你的人生有甚麼意義?有沒有幫助?還是完全沒有幫助?很希望能夠瞭解各位坦率的意見,請各位像當年一樣,把信投進店鋪鐵卷門的投遞口。拜託各位了。

  除了那張紙以外,貴之還交給他另一樣東西。那是「浪矢雜貨店」的照片。駿吾沒有去過,但聽說雜貨店至今仍然在那裡。

  駿吾曾經聽貴之說過,浪矢家以前開雜貨店,但並不瞭解詳細的情況。

  諮商窗口是甚麼?復活又是甚麼意思?

  還是算了吧,萬一造成不堪設想的後果就麻煩了。

  駿吾正想關掉筆電,眼角瞥到一樣東西。

  那是他放在書桌角落的手錶。那是他最喜歡的爺爺——貴之的遺物,他特地拿來留作紀念。這只手錶每天慢五分鐘,聽說是貴之考進大學時,他父親送給他的。

  駿吾看著計算機,自己的臉映在黑色的液晶屏幕上,和爺爺的臉重迭在一起。

  必須遵守男人之間的約定——駿吾打開了計算機。

  § 第四章 聽著披頭四默禱

  1

  走出車站,走在商店林立的街上,和久浩介察覺到內心有一種幸災樂禍的情緒在內心擴散。我沒有猜錯,果然不出所料,這裡也很冷清。一九七〇年代,這裡出現了很多外來人口,車站前的商店街一度繁榮。四十年的歲月過去了,時代在變化,地方城鎮到處可以看到拉下鐵門的商店,這個城鎮沒有理由可以倖免。

  他對照著記憶中的景象,緩緩走在街上。他對這個城鎮的記憶很模糊,但實際走在街上,勾起了很多回憶,連他自己也不禁感到驚訝。

  這個城鎮當然也不是完全沒變。商店街上已經看不到以前母親經常買魚的那家鮮魚店,記得那家店名好像叫「魚鬆」。曬得黝黑的老闆總是很有精神地對著商店街的路人大聲吆喝:太太,今天的牡蠣很棒喔,不買就虧大了,記得買給老公補一補——

  那家鮮魚店到底發生了甚麼事?聽說老闆有一個可以繼承家業的兒子,但記憶很模糊,可能和其它店家搞錯了。

  沿著商店街走了一陣子,感覺好像差不多了,便轉進了右側那條路。他不知道是否能夠順利走到目的地。

  浩介沿著昏暗的街道往前走。雖然有路燈,但並不是每一盞路燈都亮著。自從去年那場地震後,日本全國都提倡省電,路燈也只維持能夠看到腳下路面的亮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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