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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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恕我直言,你並沒有音樂的才華。這種事不需要聽你的歌也知道。 因為你努力了三年,都沒有任何成果,不是嗎?這就證明了你沒有才華。 你去看看那些當紅的歌手,每個人都沒有花太多時間就受到了矚目。身上有特殊光環時,一定有人會發現,但是,至今沒有人發現你,你就必須承認這一點。 你不喜歡別人稱你為藝術家嗎?代表你這方面的感覺已經落伍了。總之,聽我一句話,馬上去當鮮魚店的老闆吧。 浪矢雜貨店 克郎咬著嘴唇。和上次一樣,這次的回信內容也很過分,又把自己罵得狗血淋頭。 奇怪的是,他並沒有感到太大的憤怒,對方寫得這麼徹底,反而讓他感到痛快。 克郎又看了一次信的內容,忍不住重重地歎了一口氣。 說得沒錯。他不得不承認內心湧起了認同答覆信內容的想法。雖然對方言詞很沒禮貌,卻說到了重點。假如自己具備了特殊的光環,別人就會注意到自己——克郎很清楚這一點,但之前都不願面對這個事實,自我安慰說,只是運氣還沒有降臨到自己身上,其實只要有才華,根本不需要甚麼運氣。 至今為止,從來沒有人對自己說過這些話。音樂這條路很險峻,不如趁早放棄——大家最多只是點到為止,因為他們不想對自己說的話負責,但是,這個回信者不一樣,發表的意見始終貫徹一致性。 他再度低頭看著信。 話說回來,這個人到底是何方神聖?居然可以這麼毫不留情,直言不諱。一般人都會用比較委婉的方式表達,但在這封答覆信中,完全感受不到任何細膩。有一件事很明確,寫回信的並不是克郎所熟悉的浪矢爺爺,那個爺爺用字遣詞溫和多了。 真希望見見這個人。克郎忍不住想道。書信往來無法傳達很多事,他希望和答覆者當面談談。 入夜之後,克郎再度溜出家門。他的牛仔褲口袋裡當然放了一封信,裡面是他寫的第三封信。他左思右想後,寫了以下的內容。 前略 致浪矢雜貨店: 謝謝你的第二封回信。 老實說,我很受打擊。因為我沒想到會被你罵得體無完膚。我以為自己多少有一點才華,夢想有朝一日,自己的才華能夠開花結果。 但是,你一語驚醒夢中人,我反而感到很暢快。 我打算重新檢視一下自己。回想起來,追求夢想這件事似乎有點變成在賭氣,似乎無法收場了。 說來慚愧,我還沒有下定決心,很希望再繼續追求音樂這條路。 於是,我終於發現了我真正的煩惱。 我想,我早就知道自己該怎麼做了,只是還無法下決心放棄夢想,現在仍然不知道該怎麼辦,這種感覺有點像是單戀的心情。明知道這場戀愛無法開花結果,但仍然無法忘記對方。 書信無法充分表達心情,所以,我有一個不情之請,不知道能不能面談呢?我也很想見識一下你是怎樣的人。 去哪裡可以見到你?只要你告訴我地點,天涯海角我都會去。 魚店的音樂人 浪矢雜貨店像往常一樣佇立在昏暗中。克郎走近鐵卷門,撥開信件投遞口,把信封從牛仔褲口袋裡拿了出來,塞進去一半。 因為他覺得鐵卷門內似乎有人的動靜。 果真有人的話,應該會從裡面把信封拉進去。於是,他打算把信塞進去一半後,停在那裡觀察。 一看手錶,發現是深夜十一點多。 克郎把手伸進另一個口袋,拿出口琴,深呼吸後,對著鐵卷門內緩緩吹了起來。他希望裡面的人可以聽到他的口琴聲。 那是他創作的曲子中,自己最喜歡的一首。曲名叫《重生》,還沒有寫歌詞,因為他還沒想到適當的歌詞。去 Live house 表演時,總是用口琴演奏這首曲子,旋律很悠揚抒情。 他演奏完一段後,把口琴從嘴邊拿了下來,注視著放進投遞口的信封,但是,沒有人把信封拿進去。裡面似乎沒有人。可能回信人每天早晨來拿信。 克郎用指尖把信封塞了進去,隱約聽到那封信「啪答」的掉落聲音。 8 「克郎,快起來。」 克郎被人用力搖著身體,立刻醒了過來,立刻看到母親加奈子一臉鐵青的樣子。 克郎皺著眉頭,眨了眨眼睛。 「幹嘛啦?」他一邊問,一邊拿起放在枕邊的手錶。才七點多而已。 「出事了,你爸爸在市場昏倒了。」 「甚麼?」他立刻坐了起來,一下子清醒了,「甚麼時候?」 「剛才,市場的人打電話來,現在已經送去醫院了。」 克郎立刻跳下床,伸手拿起掛在椅背上的牛仔褲。 換好衣服後,他和加奈子、榮美子一起走出家門,在鐵卷門上貼了「今天臨時休息」的佈告。 攔了出租車後,立刻趕到醫院。在魚市場當主管的中年男子在醫院等他們,他似乎認識加奈子。 「他在搬貨時,突然覺得不舒服,所以立刻叫了救護車……」男子向他們說明情況。 「是嗎?給你們添麻煩了,接下來就交給我們吧,你趕快回市場去忙吧。」加奈子向他道謝。 急救結束後,主治醫生要向家屬說明情況。克郎和榮美子也一起聽醫生的報告。 「總之,就是過勞對心臟造成了負擔,最近有甚麼事讓他太疲勞嗎?」一頭白髮,看起來風度翩翩的醫生用平靜的語氣問。 加奈子告訴他,家中剛辦完喪事,醫生了然于心地點點頭。 「除了肉體疲勞以外,也許在精神上也持續緊張。他的心臟目前並不會有太大的變化,但還是要多小心,建議他可以定期來做檢查。」 「我會叫他這麼做的。」加奈子回答。 醫生說可以探病,他們立刻去了病房。健夫躺在急診病房的床上,看到克郎他們,露出尷尬的表情。 「一家人全都跑來這裡,未免也太誇張了,我又沒甚麼大礙。」雖然他在逞強,但說話的聲音沒甚麼精神。 「還是不應該這麼早就開店,多休息兩、三天比較好。」 聽到加奈子這麼說,健夫面有難色地搖搖頭。 「這怎麼行呢?我沒問題。如果我們不開門營業,客人會很不方便,有人期待買我們店裡的魚。」 「但如果累壞了身體,不是賠了夫人又折兵嗎?」 「我不是說了嗎?我的身體沒有大礙。」 「爸,你不要太勉強了,」克郎說,「如果你非要開店,我可以幫忙啊。」 其它三個人全都看著克郎的臉,每個人的眼中都帶著驚訝之色。 短暫的沉默後,健夫不以為然地說:「你在說甚麼啊?你連魚都不會殺,能做甚麼?」 「那可不見得,你忘了嗎?讀高中之前,我每年夏天都在店裡幫忙。」 「那只是玩票性質。」 「但是——」克郎沒有說下去。因為健夫從毛毯下伸出手,制止兒子繼續說下去。 「你的音樂怎麼辦?」 「我在想,是不是該放棄……」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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