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東野圭吾 > 紅色手指 | 上頁 下頁
一五


  「門?」她稍稍動了動餐廳門,每一動就發出細微的聲響,「哦,這個啊。很早之前就這樣了。」

  「是嗎。我都沒發現。」

  「已經一年多了。」說完八重子低頭看向餐桌上的碗盤,「你不吃了?」

  「不吃了,收掉吧。」

  望著她將碗盤端進廚房,昭夫的視線再次回到那扇門上。他從沒留意過家裡的門窗;家裡是甚麼情形,他完全不瞭解。

  昭夫環視室內。明明是從小住慣了的家,卻覺得一切彷佛初次看到。

  他的視線停在面朝院子的玻璃門前方,因為他發現有一條抹布扔在地板上。

  「是在這裡下手的吧。」昭夫說。

  「咦,甚麼?」八重子從廚房探出頭來。她好像洗碗洗到一半,袖子是卷起來的。

  「你說女孩子是在這兒被殺的吧?」

  「……對。」

  「你是用那條抹布擦地板的嗎?」昭夫朝玻璃門下方努了努下巴。

  「糟糕,得處理掉才行。」八重子拿了超市袋子,拎起抹布放進去。

  「混在其它垃圾裡丟掉,別讓人看出來。」

  「我知道。」八重子進了廚房,裡頭傳來打開廚餘垃圾筒的聲響。

  昭夫注視著方才抹布所在的那塊地板,想像著女童屍體躺在那裡的情景。「喂。」他再次喚八重子。

  「又怎麼了?」她皺著眉一臉不耐煩地出來餐廳。

  「你說那小女孩進了我們家?」

  「對。所以啊,不是直巳硬拉她進來的,那小女孩自己也有點責任……」

  「她進屋了怎麼還穿著鞋?」

  「鞋?」

  「那個女孩子一腳穿著鞋。不,應該說有一腳的鞋子掉了。要是她進來過,還穿著鞋不是很奇怪嗎?」

  八重子似乎一時間不明白他想問甚麼,視線不安地遊移,一會兒才恍然似地點點頭道:「你說那雙運動鞋啊,那是我幫她穿上去的。」

  「你幫她穿上去?」

  「她的鞋子本來擺在玄關。我想說放那兒不行,就幫她穿上去了。」

  「為甚麼只穿一隻?」

  「因為我沒想到穿一隻就花了好多時間嘛。在那邊東摸西摸,要是被人看見就糟了,所以我就把另一隻鞋子藏到塑料袋底下。老公,你該不會沒發現吧?」八重子瞪大了眼。

  「發現了,所以我幫她穿上去了。」

  「那就好。」

  「真的是這樣嗎?」昭夫抬眼看八重子。

  「甚麼意思?」

  「不是她死亡的時候就只有一腳穿著鞋子吧?是不是直巳把人家硬拉進家裡,拉扯中弄掉了一隻鞋?」

  八重子一聽,不滿地揚起眉毛,「這種事我幹嘛說謊?真的是我幫她穿上去的啊。」

  「……那就好。」昭夫移開視線。仔細想想,其實追究出鞋子為甚麼只穿了一隻,根本無關緊要。

  「老公,」八重子叫他,「春美那邊怎麼辦?」

  「春美?」

  「昨天不是叫她不用過來嗎?今天怎麼辦?」

  昭夫皺起眉頭。他忘了還有這件事。「那我叫她今天也不用來。就說是星期六,偶爾也由我來照顧一下。」

  「她不會起疑嗎?」

  「有甚麼好起疑的?春美甚麼都不知道。」

  「……也對。」

  八重子回廚房去泡咖啡,大概是不做點事很難熬吧。照夫心想,遇到這種時候,自己根本無事可做。家裡的事他向來都交由八重子處理,此時也想不出該做甚麼。他從沒做過菜,也沒打掃過家裡,所以甚麼東西收在哪裡,他完全不知道。之前有一次八重子不在家時,他必須趕去參加守靈儀式,卻連一條黑領帶都找不到。

  他想,還是去拿報紙進來吧。才一站起身,遠處傳來警車的鳴笛聲。昭夫全身僵硬看向妻子,拿著咖啡杯的八重子也是登時定住。

  「來了……」他喃喃地說。

  「這麼快啊……」八重子的聲音啞了。

  「直巳在做甚麼?」

  「不知道。」

  「在睡嗎?」

  「我說我不知道嘛。我去看一下?」

  「不用了。先不用。」

  昭夫拿起黑咖啡直接喝下,沒加奶精或糖。他想,反正睡不著,那至少讓腦袋清醒一點。然而一想到這種狀況不知要撐到何時,就覺得眼前一片黑暗。就算警方從屍體身上得不到任何線索,也不會輕易放棄偵查吧。近來重案的破案率雖然下滑,警察的辦案能力並沒有變差。

  「你最好多少睡一下。」

  「你不睡嗎?要去公園看看嗎?」

  「去了豈不是自掘墳墓?」

  「那……」

  「我在餐廳再待一會兒,困了就去睡。」

  「是嗎。唉,其實我也睡不著……」八重子說完站起身,打開餐廳門,離開前又回頭對丈夫說:「你該不會有甚麼怪念頭吧?」

  「怪念頭?」

  「不要又打算去報警甚麼的……」

  昭夫喔了一聲,點點頭。「我沒這麼想。」

  「真的?我可以相信你吧?」

  「到了這個地步,你要我怎麼跟警察說?」

  「說的也是。」八重子歎了口氣說:「那我先去休息了。」走出了餐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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