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東野圭吾 > 回廊亭殺人事件 | 上頁 下頁 | |
一〇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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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她為何要指定開封時間?」接著女兒的意見,曜子再度發言。「她指定要在大哥的遺囑公開時才能開封,那麼應該跟大哥的遺囑有某種關連。就像加奈江說的,或許有洩憤的效果?譬如說,她的信一旦公開,就會有人拿不到高顯大哥的遺產,對吧?」 「喂!你這玩笑也未免開得太過分了!」蒼介厲聲斥責。「照你這麼說,設計那整起事件的人,好像就在我們裡面啊?」 「不是好像,是根本就在,不是嗎?當時住在這裡的,也只有我們這些人呀!」 「兇手他……」蒼介抿了抿嘴繼續說:「不,我的意思是,如果真有兇手,也不見得就是住在這裡的人呀!很可能是有外人入侵這個旅館。事實上,那個叫裡中的男人就是從外面進來的呀!」 「哎呀!舅舅,你這就錯了!」加奈江提高聲調說:「當時我是聽警察說的。火苗竄出的時候,『居之壹』的玻璃窗全都是鎖住的,只有門沒上鎖。意思是說,如果是有人縱火,兇手逃不出去,只能往回廊逃。」 被意想不到的人反駁,蒼介無話可說,加奈江也一副沾沾自喜的表情,而其它人則面面相覷。 加奈江的話沒錯。雖然我也是聽刑警說的,並未親眼證實,但這方面的情報是正確的。我相信警方的現場搜證。換言之,兇手就在這些人之中。要讓人以為我們是殉情,還想燒死我們的人,一定就在裡面。 「啊,不管怎麼說,只不過是推理罷了!」曜子企圖緩和凝重的氣氛。「不管怎樣,明天就知道了,反正裡面會寫。」 話說完,在場所有人再次注視著我手邊的信封,我則慎重地將信封放進懷裡。一切都按照我的計劃前進,我內心不禁竊笑起來。 我的復仇計劃,踏出了成功的第一步。 § 8 此仇不報非君子…… 當得知我深愛的二郎離開了人世,我第一個閃過腦海的念頭就是報仇。不但殺了裡中二郎,還想除掉我的兇手,我一定會給他好看。 但是,該怎麼做呢?難道沒有接近敵人的辦法嗎? 在醫院的病床上,我反復思量,突然想到有一件比報仇更重要的事——有人要取我的性命。而兇手一定知道我被救活了。 我決定豁出去了。我得先讓自己從這個世界上消失,再慢慢地接近兇手。 我再三暗示身邊照顧我的護士,透露想要自殺的念頭。這名護士個性謹慎,每每聽到我說喪氣話,就會像母親責駡孩子般,嚴厲地斥責我。她一責備我,我就會暫時恢復正常,但沒多久又開始喃喃自語地說不想活了,而她也總是很認真地對我發脾氣。 不久,我上演了一出自殺未遂的戲碼。我用水果刀割腕,還吞了安眠藥,但其實這些一點都不危險。雖然說是割腕,但也不過是割傷了皮膚而已,離動脈還很遠呢!我從一些書上得知,這種自殺方法的成功率很低。 不過,被發現當時還是引起了很大的騷動,看來我的這齣戲已經足以證明我真的有自殺念頭。後來許多人開始對我說教開導,甚至收到當時還在世的一原高顯先生的來信,指摘我懷憂喪志。他在信裡說:「這一點都不像你。」別人的感受我都不以為意,但唯獨欺騙他時覺得很不忍。 自殺未遂之後,護士巡房的次數增加了,我依然嘀嘀咕咕地叨念著想死,不斷放出隨時會做傻事的負面訊息。 面臨將要出院時,我決定孤注一擲。三更半夜,我偷偷溜出醫院,走到車站。那個車站很小,而且時間剛過深夜兩點,車站前沒半個人影,只有一輛出租車停在招呼站。附近有幾家開到深夜的酒店,司機專門在等最後被酒店趕出來的酒客。 我靠近車,敲了敲後座玻璃窗。司機大概在打盹,聞聲便彈了起來,幫我開了車門。他看到我時一臉驚嚇,這是當然的,由於為了要遮住臉上的傷痕,我戴了一個大口罩和一副太陽眼鏡,此外還戴了一頂與季節不相稱的滑雪帽,身上穿的還是淺色睡袍。三更半夜看到這種人出現,任誰都會神經緊張地嚇出一身冷汗。 「……請到海岸岬。」 我怕會被拒載,趕緊鑽進車內。因為隔著口罩,司機好像聽不清楚我說甚麼,所以又開口問我:「甚麼?」 我清楚地再說了一次地名,那是往南十幾公里處,一個小小的海岬。司機露出一臉詫異的表情說:「小姐,你現在要去那種地方啊?」 「麻煩你了,我跟人約在那裡見面。我願意付這些錢。」我拿出三張一萬圓的鈔票,交給了司機。 「這樣啊……」我的外表怪異,司機大概擔心問太多會惹麻煩,所以甚麼都沒多說就開車了。我太幸運了!有些人,可不是花了錢就能說服的。 出租車馳騁在車輛稀少的國道上。我原本完全沒注意,其實外面在飄雨,路面顯得濕濕亮亮的。 在沒有其它車輛的夜裡,我們不到三十分鐘就到了海岸岬。附近甚麼都沒有,我在半路上請司機停車。 「這種地方,可以嗎?」司機終於開口。 「對,有人……我男朋友會來。」 「哦,那就好。」司機親切地對我笑了一下,但我想他大概不太喜歡會隨便把「男朋友」掛在嘴上的女客人,所以其實只是皮笑肉不笑罷了。 下車後,我還不能馬上離開。要是讓司機看到我往海邊走,讓他察覺事情不妙,追過來就麻煩了。 他原本好像還在注意我,但過了一會兒,終於慢慢發動車子開走了。我站著不動,直到看不見車的尾燈為止。 我這才松了一口氣。側耳傾聽,附近海浪的聲音傳來,我還聞到了海水的氣味。我拿出攜帶用的手電筒,借著微弱燈光進入旁邊小路。前面數十公尺處,就是一個突出於海平面的斷崖。我趕緊走上前去,用手電筒往下照了照。凹凸不平的崖壁,被海水沖刷得閃閃發亮,深夜的大海像瀝青般一片漆黑,讓人不寒而慄。 剎那間,我想就這樣跳下去。這麼一來不就幹淨利落了嗎?反正我也不想活了,唯有一死我才可能把二郎忘掉。 我深深地吸了口氣,甩甩頭,想甩掉黑色大海對我的召喚。我隨時都可以死,但唯有把死當作最後的籌碼,才可能所向無敵、毫無畏懼。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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