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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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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勇馬這番話,父親自然是喜不自勝。 「交到朋友很好啊!尤其你的搭檔就是你的好朋友,再好不過了!」說到這,父親似乎想起了甚麼,問勇馬道:「對了,你的勁敵是誰啊?」 「勁敵?」 「沒錯。能和你並肩作戰的摯友固然重要,在運動員生涯當中,能夠互相切磋的勁敵也是不可或缺的。有沒有誰能當你的勁敵?」 「沒有。」勇馬回道。父親一聽,頓時垮下臉來,兀自喃喃念著:「得早日找出勁敵才行……」 沒多久,父親就幫勇馬找到勁敵了。他是鄰縣強隊的第四棒打者,也頗受職棒界關注。父親將刊有該選手特寫照的剪報拿給勇馬看,宣佈:「從今天起,這個男的就是你的勁敵!」莫名其妙被當成勁敵,這名選手也滿可憐的。 後來過了一陣子,勇馬便在練習賽中與這位勁敵對上了。比賽前一天,父親通宵做了寫著「打倒勁敵!」的布條,卻沒有發揮任何效用——勇馬投出的球,被這位打者擊出了兩支安打。我想,這位選手應該做夢也沒想到,那布條上頭寫的「勁敵」指的是自己吧? 勇馬在高二時取得了隊上王牌級的背號,但甲子園終究是沒去成。最接近甲子園的時刻,就是高三那年的夏天了。當時武骨館高中打到地區決賽,對戰隊伍正是我和母親希望勇馬去就讀的KK學園,那是我第一次前往球場為弟弟加油。至於父親,當然是希望勇馬無論如何都要把握這次機會打進甲子園,引起職棒球探的注意。父親打從開賽便站在觀眾席最前排,雙手扠腰、神情駭人地從一局上半直盯到九局下半,渾身氣勢逼人。比賽結束,武骨館高中落敗,父親仍一動不動地站了好半晌,應該是受到相當大的打擊吧,隔天還向公司請了假在家休息,就連他每年必看的體育新聞節目《高中棒球花絮報導》,這一年也完全提不起勁收看。 而我剛好在勇馬這場比賽之後,考取了職業高爾夫選手資格。當我向父親報告這件事時,他只說了:「喔,是喔。」 那一年的職棒新秀選拔,勇馬沒有得到任何一隊的指名。選拔結果發表當天,請假在家等待球團來電的父親,又和上次甲子園之夢泡湯時一樣,陷入了嚴重的情緒低潮。由於先前某體育報一篇「本年度高中生職棒新秀選拔候補」報導中曾出現印得小小的勇馬的名字,父親看到報導後,更是全心寄望在這次的選拔上。 「那些職棒球探眼睛都長到哪裡去了!」父親大口喝茶、大口啃著豆沙包,就這樣嘀咕了一整晚。喔,附帶一提,我父親是滴酒不沾的。 「好!選秀沒上沒關係,去參加入團考試吧!」父親對勇馬說:「然後給那些選秀入團的人好看!怕甚麼!很多知名選手都是考進去的啊,像是……」父親一一列舉歷年的知名選手。 不過,父親這個胡來的提案輕易地被否決了,因為現今的入團資格審核規則早已不同昔日,入團考試改在選秀前進行,就算考試合格,也必須得到指名才能入團。 「嗯……這樣啊,失算了呢……」從父親的表情不難看出,他打從心底感到遺憾。 最後,勇馬選擇上大學,雖然也是一間出過幾名職棒選手的學校,父親卻希望勇馬高中畢業後直接去找工作,因為父親沒辦法等個新秀選拔等上四年。不過,這次勇馬成功說服了父親,而他的好搭檔番野也進了同一所大學。 理所當然地,勇馬加入了棒球社,但他沉寂了好一段時間,直到升上四年級才突然嶄露頭角;大學聯賽中,只要勇馬一上場投球便所向無敵,他很快成了隊上的王牌投手。 同時期還有另一位備受注目的隊員,那就是捕手番野。強肩強打的番野能夠引導勇馬發揮全部力量,獲得了相當高的評價。 「黃金投捕搭檔百戰百勝」 諸如此類的報導開始零星出現在體育報上。父親開心地笑眯了眼,小心翼翼地將那些報導全剪下來,貼到剪貼簿上。 終於,父親等待多年的日子近了。報上預測的職棒新秀候補名單中,這次清楚地刊登了勇馬的名字。父親想必將滿腔的希望全壓在這一年上頭。 不過,被指名機率在勇馬之上的正是番野。能肯定的是,番野會在前幾名出線,甚至可能取下第一指名。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番野謝絕了職棒球團的指名,而且他拒絕的理由也完全超出棒球迷的理解範圍:「我想前往自由的國度——美國。」他還說,他不想被職棒的狹小世界束縛。 事實上,番野早在職棒新秀選拔會議之前便獨自飛往美國,大學方面則是視同休學處理。 這件事似乎對勇馬打擊不小,這陣子他時常獨自沉思著。 可是父親完全沒注意到勇馬的變化,每天都開心得有如活在雲端上,加上曾有某球團打了電話過來說:「我們球團可能會指名勇馬君,屆時還請多多指教了。」更是讓父親樂不可支,儼然家裡已經出了個職棒選手,甚至開始練習該如何與記者打交道。其實,我前些日子在高爾夫比賽中首次奪下第三名,父親得知消息後,只是心不在焉地說了句:「喔,是喔。」 終於,決定命運的日子到來了。父親又向公司請假待在家裡,正襟危坐地等待喜訊,電話就放在面前。 我這天碰巧沒出門,決定看著事情的後續發展。勇馬一直待在房裡沒出來,母親則在廚房燒菜。 新秀選拔會議在上午十一點展開,但是只有第一指名與第二指名選手出爐時,球團會立刻以電話通知。從報上預測的名次來看,不會那麼快輪到勇馬,但父親依舊靜不下來,盤起胳膊直瞪著電話。十一點五十分左右,電話響了,卻是母親的朋友打來找她一起去看和服展。母親在講電話時,父親就站在她跟前,不斷以手勢示意要她趕緊掛電話。 之後,電話一直很安靜,到了下午一點、兩點,鈴聲都沒響起。因為實在是太久沒動靜,父親還數度拿起話筒貼上耳邊確認電話是不是故障了。我在一旁瞥著父親那副模樣,一邊練習著高爾夫球揮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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