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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六


  我不知道自己現在是作何表情,但因為被大穀說中了,不禁開始發燙。

  「我一直以為前島老師沒有理由被人盯上,但是聽到這個故事後,想到了一個新的推理。假如有人會因為一件小事而對老師另眼相看,當然反過來的情形應該也一樣。換句話說,會不會因為某些小事而導致某人怨恨老師呢?」

  「當然也有可能吧。」

  我覺得女子高中裡,那種事情經常周而復始地發生。

  「那麼有沒有可能進一步和殺人事件連結?老師覺得呢?」大穀問話的眼神十分認真。

  這個問題很難回答,但我還是說出自己的想法:「我覺得有。」

  「原來如此。」大穀像是陷入沉思地閉上眼睛。「也就是你剛才說的那些美麗、純粹、真實,當別人掠奪了這些事物的時候吧。因此我想到了,如果是因為那一類的理由,友情可不可能出面幫忙犯罪呢?」

  「你是說……共犯嗎?」

  大穀慢慢地點頭。

  「青少年的心靈往往會受到某種淩駕法律和社會規範的強烈力量所左右。我有過多次經驗,所以很清楚。這次的搜查總是難以突破,我認為問題就出在這裡。這案子幾乎沒有任何目擊者和證人。明明一定有人知道某些事情,但大家就是不肯主動地告訴警方。說得極端一點,她們會不會知道兇手是誰卻故意包庇呢?或者不管是誰,她們其實並不希望兇手被逮捕。因為她們可以本能地感受到兇手無奈的痛苦。這也是一種共犯。我懷疑整個清華女中都在隱瞞事情的真相。」

  我有種一箭穿心的感覺。我知道自己的臉色不太對勁。

  「所以我才會來找前島老師,能夠推理出犯罪動機的人就只有你了。」

  「不!」我搖搖頭。「如果能夠推理出來的話,我早就告訴你了。」

  「請你再仔細想想看。」大穀語氣中的迫切讓我心驚膽顫。「假如老師剛剛說的是對的話,情形將會是這樣。前島老師和村橋老師,你們兩人是否曾經奪走誰的美麗、純粹和真實,而招來怨恨呢?請努力想出來,答案應該就在你的記憶之中。」

  儘管他這麼說,我仍不打算抱頭苦思。大穀又靜靜地說下去:「我不是要你現在就給我答案。但對我們而言,那是最後一根救命的稻草,請你務必慎重地回想。」

  說完他站了起來,感覺體重好像比平常增加了許多。我也站了起來,心情十分沉重。

  5

  十月六日,星期日。市民運動場,天氣晴。

  「可是風很強,這下可頭大了。」小惠邊整理弓箭道具邊說,一隻手還按著白色帽子,彷佛隨時都會被風吹走似的。

  「換個角度想嘛。假如因為這樣拉低全體的成績,我們不就更有機會了嗎?」加奈江說,看來她很有不受天候左右的自信。

  「我才不敢打那種如意算盤呢,前幾名才不會因為一點風而影響成績。不過這風對錄取邊緣的選手來說倒是麻煩呀。」

  很有比賽經驗的兩人看起來心情還算輕鬆。雖然這是她們兩人高中生活的最後機會,卻聞不出一絲緊張的氣息。一年級不用說,就連應該輕鬆上場的二年級好像也動作僵硬了起來。

  所有人都整理好自己的用具後,在運動場角落做體操,接著圍成一個圈,我也加入其中。

  「已經到了這個節骨眼,再緊張也無濟於事。只要放手將箭射出去就好。讓大家看看你們平常練習的成果。」小惠說完,接下來輪到我說話。

  「老師不想多說甚麼,大家加油!」

  做完清華女中的隊呼後解散。今天一直到比賽結束為止,不會再集合了。換句話說,每個人都得孤軍奮戰。

  比賽分為五十公尺和三十公尺的總得分競賽。兩分三十秒裡面必須射出三箭,其中五十公尺進行十二次、三十公尺進行十二次,合計七十二箭,滿分是七百二十分。

  參加比賽的女子選手約有百人,其中能夠晉級全國大賽的僅有五名。去年小惠排名第七,所以說她只剩今年的機會。

  「能夠突破到甚麼程度……呢?」坐在加奈江的射箭用具上看著過去的計分簿時,小惠走上前來對我說。

  「昨天的情況怎麼樣?」我看著計分簿問。

  「還好吧,只是不知道老師眼裡怎麼看。」她的語氣中暗藏對我的指責。

  這也難怪,這兩、三天我很少參加社團的練習活動,放學後就直接回家——這樣的生活一直持續到比賽日。

  「我相信你們的!」

  放下計分簿,我站了起來,然後往大會本部的方向走過去。「我相信你們」——不知道她們能否感受到這句話的另一個意思?

  大會本部正在為即將開始的比賽進行最後確認。尤其記分人員更要小心謹慎。因為這個比賽一、兩分就會影響名次,稍微有些失誤便事關重大。

  這次比賽的得分紀錄採取互看方式。普通個人賽,並非一人一靶,而是兩、三人共享。互看方式就是射同一個靶的選手們互相記錄彼此的得分。當然光是這樣無法做出公平的紀錄;因為針對射中的位置,記錄和被記錄的雙方很有可能意見不一致。例如箭射在十分和九分的交界線時,按比賽規定,只要有碰到界線就算高分,但常常還是有無法判定的糾紛。射手當然主張高分,記錄者是敵對的立場所以強調低分。這時就必須要有看靶人員上場,也就是裁判,看靶人員看過箭,公平地宣佈得分,而射手和記錄者都沒有反對的權利。

  記錄者必須向大會本部回報兩次得分,每一次回報六支箭的總分。記錄人員將分數記錄在得分板上,以便做中間報告。

  「哎呀,前島老師!」

  在大會本部帳棚下向我打招呼的是R高中的井原老師。身材雖然矮胖,但因為過去曾是知名的射箭選手,黝黑的臉上仍看得出結實精幹。

  「聽說清女今年推出了最強的選手?」憑著三年連續晉級全國大賽的自信,井原一開口就調侃我。

  我只有苦笑地搖手說:「只不過是到目前為止還算不錯的選手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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