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東野圭吾 > 放學後 | 上頁 下頁
四〇


  大穀說得乾脆簡單,速度很慢,眼睛則直視著我,但我的心充滿了猶豫與迷惑。高原陽子對我而言,並非甚麼特別的學生,只是今年春天她約我去信州旅行時,我讓她在車站枯等以來,她看我的眼神顯然跟以前大不相同。與其說是充滿怨恨,有時似乎還帶著哀憐的訴求。如果我跟大穀說出這件事,很可能馬上會跟殺人事件牽扯在一塊。可是我無意說出來,就算她真的是兇手,我也想自己解決我和她的問題。

  「她是我的學生之一,我們之間的關係僅止於此。」我自以為說得剛正毅然。大穀說聲「是嗎」,便不再追問她的事。

  「那麼接下來請問有沒有人不是怨恨你,而是視你為眼中釘呢?有沒有人因為你的死而獲利,或是因為你活著而遭到損失呢?」

  因為你的死,這句話說得我又緊張了起來。想到自己的生死就在一線間,恐懼不禁油然而起。

  沒有那樣的人——我準備這麼回答,因為我想趕緊脫離這個話題。但就在這時,腦海中浮現一張臉。在這種情況下,那是自然會浮現的臉。我不知道該不該說出那個名字,但結果還是被大穀看出了我的猶豫。

  「你想起……了甚麼嗎?」

  夕陽的反光讓我看不清大穀的表情,肯定是獵犬看見獵物就在眼前的眼神吧。我的心情動搖,根本逃不出他的法眼!我只好放棄掙扎說:「我只是猜測。」

  但他沒有因此退讓,像是催促我說下去地拚命點頭,我偷偷瞄了一下校長後,毅然決然說出那個名字。果然大穀聽了也有些驚訝。

  「麻生老師嗎?」

  「是的。」我微微點頭。

  「那個英文老師嗎……為甚麼?」

  要回答刑警的問題,就得提到她和校長兒子的婚事。更麻煩的是,也得說出過去她和我失戀的好友K老師之間的一段。也就是說,知道麻生恭子男性經歷的我,將會影響她錯失乘龍快婿的機會。

  「原來如此,所以她是有動機的。」大穀摸著臉上胡碴,發出刷刷刷的聲音。「只是能否構成殺人的理由就令人存疑了。」

  「你說的沒錯,但也不能一概而論。」

  還是得看麻生恭子究竟是甚麼樣的女人而定,而這一點我當然是搞不清楚的。

  「既然我說出了這一點,有件事我想跟刑警先生確認一下。」

  我要問的是:警方是否認為這次的事件和殺死村橋的是同一兇手?不同的答案自然會產生不同的看法。

  大穀抱起了手臂回答我的問題。

  「老實說,我還無法立即下結論。可是根據醫生的說法,竹井老師十之八九是中了氰酸鉀的毒,換句話說跟村橋老師一樣,不能說沒有順帶殺人的可能性。只是我認為這次也是同一個犯人的看法應該沒錯。」

  還算是合理的推理,應該每個人都會這麼想吧。只是這麼一來,麻生恭子就被排除在嫌疑之外。

  「假如麻生老師和村橋老師之間有特殊關係,那麼上一個事件和這次,她的動機都能說得過去。可是當時麻生老師已經有明確的不在場證明了。」

  也就是放學後她一直都待在英語會話社,這一點還是大穀告訴我的。

  「你說的沒錯。」大穀露出苦笑,微微搖頭後,大歎一口氣。「剛才聽到你提起麻生老師的名字,我馬上就想到那一點。當然聽了你這麼有意思的說法後,我們是有再次調查的必要。」

  言下之意是想嘗試推翻她的不在場證明。這麼一來,上一個事件就不能無視共犯說的推理囉,只是目前看來可能性還很薄弱。

  「其它還想到甚麼嗎?」大穀問,我搖頭否定。

  村橋和我——除了我們都是數學老師外,沒有任何共通點。假如兇手既非陽子也不是麻生恭子的話,該如何找出兇手想殺死我們兩人的理由呢?我真想問問兇手。

  「好吧,假如今天還有想到甚麼,請立刻通知我。」

  大概覺得多說只是浪費時間,大谷決定解放我。我禮貌性回答「我會再想想看的」,其實毫無信心。

  下一個被訊問的是小惠。她和大穀說話的時候,我坐在離他們不遠的椅子上看著,她的臉色很糟,看起來有點冷到的樣子。

  我和小惠一起離開學校,是在六點過後。兩人遭到報社記者的猛烈採訪,從來沒有遇過被那麼多閃光燈攻擊,一時之間眼睛都被照花了。

  「老師,有點不妙吧?」小惠一臉嚴肅地說。她似乎想用這句話來打破嚴肅的心情。

  「嗯……是呀。」我只回答這樣,舌頭便打結了。我甚至無暇多想,自己這模樣還滿丟臉的。

  「老師沒有甚麼……線索嗎?」

  「是呀……」

  「只能問兇手囉?」

  「說的也是吧。」

  我邊走邊眺望附近的小區窗戶。星期天傍晚正是一家人坐著吃晚餐看電視的時間吧?窗口透露出來的燈光似乎象徵了這種平凡的幸福。為何我卻得遭受這種經驗?與其說是生氣,我感覺很無奈。

  「對了,小惠,刑警先生好像問你問得很久……」

  「噢,是呀,問了我好多。先是問說魔術箱甚麼時候從辦公室搬到教室。我回答是在午休一結束後,所以是一點左右吧。」

  換句話說,酒瓶被掉包是在下午的比賽期間,根本無法鎖定是哪一段時間帶囉。

  「還有呢?」

  「有誰知道魔術箱就放在一年級的教室後面?」

  「原來如此,那你怎麼回答?」

  「當然是西洋弓箭社的學生呀。還有使用一年級教室準備換裝的其它社團同學也可能知道。更重要的是也許有人在搬運途中看到了也說不定。」

  結果也是無法鎖定焦點。我可以想像大穀聽了小惠的說法,拚命抓頭的樣子。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