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東野圭吾 > 放學後 | 上頁 下頁 | |
三四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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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著說著我們抵達了學校。走進教室大樓,正要前往辦公室時,小惠突然想到甚麼,驚叫了一聲。她說要準備運動會的事,請我午休時間到社團辦公室一下。大概又是化妝遊行的事吧,聽到我一臉不耐煩地回答:「好啦,我會去的。」她露出了淘氣的笑容。 走進辦公室後,氣氛跟平常似乎也沒甚麼兩樣。情報站的藤本看到我也沒有靠上前來,表示北條雅美解開謎底的消息還沒有傳開來。 我安心地坐在位子上,打開抽屜取出原子筆,開始準備第一堂課的教材。因為要用紅色鉛筆,於是又再打開抽屜,這時我的手停了下來。 是的,昨天我忘了將抽屜上鎖。這兩個星期,我回去前都一定會鎖好桌子,因為感覺生命安全遭到威脅。無影無蹤的兇手很有可能將摻了毒藥的糖果偷偷放在我的抽屜裡;也有可能暗設機關,當我一打開抽屜時就會飛出刀子。總之在心理層面上,我無法讓身邊的東西隨時暴露在外。 可是我昨天確實忘了上鎖,為甚麼?答案很清楚,因為我已經不像過去那麼神經質吧。 十天前,我走在教室大樓旁邊時,一個花盆掉了下來。素燒陶的碎片和泥土就在眼前飛散開來的光景,至今仍烙印在腦海中。原本茫然的不安也在那一瞬間變成明確的恐懼,而且那種恐懼因為村橋被毒殺而上升到最高點。下一個會不會是我?這樣的想法一直支配著我的心緒,讓我對於破案表現出強烈的企圖心和關心,一點都不像平常的自己。 然而這兩、三天,我不得不承認村橋的事件和我是兩回事。因為聽了大穀說的話,不但和我毫無關係,自從花盆偷襲以來我也不再感受到生命的危險。 也許真的是我想太多吧——我甚至開始如此認為。 午休時間一到,因為答應了小惠,我到西洋弓箭社的辦公室去。看來雨一時之間還不會停止,我撐起傘,顧不得褲管被濺濕來到社團辦公室時,小惠、加奈江和宮阪惠美已在裡面。 「簡直就像是天空破了洞嘛!」看著我一身濕答答的樣子,小惠調侃說。 「看來今天是無法練習了。」 「不過這樣反而能專心準備運動會的事。」說話的人是加奈江。我問她為甚麼,她和小惠對看了一眼回答:「因為天氣好的話,就會覺得不練習射箭太可惜,結果運動會的準備工作始終沒有進度。」 「準備工作呀,看來你們很忙哦。」環視整個辦公室後,我表示可以理解她的說法。裡面掛著紅色、藍色布片縫製的鮮豔服裝、類似獅子的布偶頭套等。或許是因為運動社團的學生們不像校慶時的藝文社團有向一般學生突顯自我價值的表演機會,因此才會在運動會的社團對抗表演賽上努力求表現。 可是她們還有比賽,還有參加縣際大賽、全國大賽的目標。兩者都很重要,可惜時間太少,所以加奈江的這句話可以說真實地傳達了她們的心聲。 「好好休息一天,專心為這種事付出努力也不錯呀!」 「我們可不是在鬆懈喔!」小惠補充說。我可以感受到她想表達參賽決心的熱忱。 「對了,叫我來有甚麼事呢?肯定又是為了小丑的裝扮吧。」 「哎呀,哪有時間閒聊呀。惠美,幫我把那個箱子拿過來。」 宮阪惠美聽從小惠的指揮,拿來一個瓦楞紙的小箱子。小惠動作粗魯地打開箱蓋,裡面裝有白色的粉餅和口紅。小惠一一取出來放在桌上,說:「這些是化妝用品,先用白粉將臉給塗白,連脖子都要塗白。然後用眼影在眼睛畫上十字。接下來用口紅,嘴唇盡可能畫得越鮮豔越好,還要超出到臉頰才行,知道嗎?最後是鼻子,只要畫成圓形就可以了。」 一提到化妝,她說話的速度就很快,完全無視於我的表情。 「慢點!小惠。」我伸出手擋在她的臉前。「你是要我自己化妝嗎?」 說來真是丟臉,我嚇得聲音都有些顫抖。 小惠反而開心地說:「我是很想幫你呀。可是當天我們肯定會忙得抽不出空來。所以老師還是趁今天先練習吧。」 邊說還邊拍我的肩膀。 「老師,加油哦。」加奈江也拿來手鏡放在我面前,鏡子角落還很慎重地貼上小丑的貼紙,意思是要我跟著那樣化妝。 「沒辦法,我只好自己畫了。」我一說完,小惠和加奈江立刻拍拍手。連乖巧的惠美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之後的十分鐘,我在鏡子前面艱苦奮戰。塗白粉還好,眼影和口紅我實在用不慣。小惠大概看不過去我在臉上的塗鴉,伸出手來幫忙。 「正式上場那天,你要認真畫喲。」 小惠動作熟練地畫出了小丑的眼睛、嘴巴。因為手法太熟練了,我不禁有些擔心。 「對了,不如趁現在先拜託老師吧。」看著我的臉慢慢變成了小丑,加奈江突然想起甚麼事站了起來,從鏡子裡我看到她從架子上取出我的射箭用具。 「老師上次不是答應我了嗎?要給我一枝舊箭當作幸運箭。我現在可以拿嗎?」她從箭袋拿出一枝黑色的箭,對著我搖動。 因為我嘴邊的口紅剛塗到一半,只能微微點點頭作為回答。 「完成了,還滿適合老師的嘛!」小惠滿意地盤起了手臂。 鏡中的我已經變身成撲克牌中的鬼牌,感覺很不是味道。這口紅給人廉價感的原因,或許就因為看起來太刺眼了吧。 「不要挑剔了,人家好不容易把老師給畫得認不出來耶!」 我把小惠給惹毛了,其實她說的也沒錯,連我也認不出鏡中的人是自己。 「穿上衣服、戴上帽子,就更完美了。那樣的話,應該不會覺得丟臉了吧?」 「會嗎?喂,我知道怎麼化了,幫我把妝卸掉吧,馬上要上課了。」 「不如就這樣去上課呀。」小惠邊說邊在我臉上塗抹卸妝油,並用面紙擦拭。 「知道化妝的方法了,老師可以自己來吧?」連打底的白粉都卸掉後,小惠再三叮嚀。 「要不然也可以素著一張臉上場呀,老師。」加奈江一邊在我給她的箭杆上,用白色油性筆寫上自己的名字「Kanae」,一邊調侃我。 「反正到時候看著辦吧。」 「真是靠不住呀。」背後聽見如此的感歎,我走出了社團辦公室。正好大雨也暫時停止了。 由於操場上一片泥濘,所以只好繞遠路,改從體育館旁邊回去。體育館的走廊下擺滿了許多製作到一半,運動會用的吉祥物玩偶。有的已經塗上廣告顏料,幾乎已經完工;也有的組好了骨架,才剛貼上報紙。兩、三年前,還能一眼就看出來仿造的是哪些卡通人物,今年的每一個作品看起來卻都很陌生,令人不得不感歎年齡的差距。 走出體育館,正準備撐傘時,手的動作自然停止。因為我看到在體育館後面有一名女學生的身影。我撐著傘慢慢走過去。那名學生將花雨傘靠在肩膀上,佇立在那裡動也不動。 上前約十公尺後,我認出了學生是誰。同時她也意識到我而回頭。兩人四目相對時,我不禁停下腳步。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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