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東野圭吾 > 惡意 | 上頁 下頁 | |
三〇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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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我一再跟加賀刑警說的,我和日高邦彥再度相逢於七年前。當時日高已經成為正式作家,距離他獲得某出版社的新人獎也已經過了兩年。他出版了以得獎作品為主軸,結合其它短篇作品的單行本,另外還寫了三部長篇小說。「令人期待的後起新秀」——我記得當時人家是這麼評價他的,不過,每當有出道不久的作家出書,出版社總是如此歌頌…… 因為我們是童年故友,所以打從他出道以來,我就一直留意他的事。我一邊覺得他很厲害,一邊嫉妒著他,這點我不否認。怎麼說呢?因為當時的我也以寫作為終生職志。 事實上,我和日高從小就不斷談論這樣的夢想。我們兩個都喜歡閱讀,如果發現了甚麼有趣的書,就會互相告訴對方,彼此交換欣賞。是他告訴我「福爾摩斯」和「魯邦三世」【注:「福爾摩斯」為英國作家柯南·道爾(Arthar Conan Doyle, 1859-1930)所著的一系列偵探小說,深受廣大讀者喜愛;「魯邦三世」則為日本漫畫家猴子拳(Money Punch)於一九六七年開始連載的漫畫,之後改編成動畫一炮而紅。】的趣味,而我則推薦朱利·凡爾納【注:Jules Verne(1828-1905)為十九世紀法國暢銷書作家,著有:《地心遊記》(A Journey to the Centre of the Earth)、《海底兩萬里格》(Twenty Thousand Leagues under the Seas)等。】給他。 日高常說:「像這樣有趣的書,我也想寫看看!」「總有一天我會成為作家。」這種話他就是能毫不猶豫地脫口而出。雖然我不像他,總是理直氣壯地大聲嚷嚷,但卻也說過那是我憧憬的職業。 這種情況之下,被他超越的我多少有點嫉妒,這也是無可厚非的吧?相較于他的成功,我連作家的邊都還沾不到。 不過,畢竟他是我的舊識,會想要幫他加油是毋庸置疑的。況且,對我本身而言,這也許是個機會?透過日高,說不定我能認識幾個出版社的人。 有了這樣的打算,我真的恨不得馬上就去見他,不過,我料想到,就剛成名的他而言,即使是童年摯友的鼓勵也只是錦上添花,徒增膩煩感而已。所以我打算好好讀過他的作品後,再去向他慶賀。 而在他的刺激下,我也總算開始認真創作。學生時代,我曾和幾個朋友編過類似小報的東西,打從那時開始,我就已經在寫小說了。 我從多年醞釀的幾個題材中選出一個有關煙火師傅的故事,開始寫作。我老家隔壁住了一名煙火製造師傅,小學五、六年級的時候,我曾多次到他的工作室去玩,當時他大概七十幾歲吧。聽那位老伯講有關煙火的事非常有趣,我一輩子都忘不了。於是我想到,如果把老伯講的故事鋪陳開來,不就是一本小說了嗎?平凡的男子因為一個偶然的機緣,投身於煙火的製作……,思及這樣的情節,我開始著手寫作。《圓火》,是我為這部作品取的名字。 就這樣經過了兩年,我終於下定決心寫信給日高。信裡我告訴他,我已經讀過他出道以來的所有作品,希望他多努力。我為他加油,同時也表明了希望能夠見上一面。 沒想到,很快就有回信了。不,說回信好像奇怪了點,事實上,是日高打電話到我家裡,我在信裡也把自己的電話寫了上去。 他十分念舊,仔細一想,打從國中畢業之後,我們就沒好好聊過。 「我聽我媽說,你成了野野口老師了?有份安定的工作真好,我到現在都還過著既沒薪水又沒獎金的日子,都不知道明天會怎麼樣呢!」 他說完後,似無心機地笑了。他之所以這麼說,當然是因為潛意識的優越感作祟,不過我並沒有不愉快的感覺。 我們在電話裡講好下次見面的事,先到新宿的咖啡廳碰頭,再去後面的中華餐館用餐。當天我就穿著剛從學校下班回來的西裝,而他則穿著夾克、牛仔褲。「原來這就是自由業者的打扮啊!」記得當時我有很特別的感觸。 我們談起過往,並聊起共同朋友的近況,之後話題就一直繞著日高的小說打轉。在得知我真的讀過他的所有作品後,日高顯得非常驚訝。據他所說,就連跟他合作的編輯,也有半數以上連他的一本書都沒讀過,這真教我意外。 大部份的時候,他都很開心也很多話,不過,當我提到書籍的銷售成績時,他的表情卻顯得有些陰鬱。 「光拿到雜誌的新人獎,書是賣不好的,因為沒有多少人會注意到它。同樣是得獎,如果是著名獎項的話,情況就不一樣了。」 我心想,就算已經實踐夢想,成為真正的作家,還是有很多不為人知的辛苦啊。 後來我仔細一想,或許當時日高已在寫作的路上碰到了瓶頸,意即所謂的低潮,而他遲遲找不到克服的方法?當然,那時我並不知道這種情況。 我告訴他,事實上自己也正寫著小說,夢想有朝一日能夠成為真正的作家,我連這點都向他坦白了 「有沒有完成的作品?」他問我。 「不,說來慚愧,我還在寫第一本書,應該不久就可完成了。」 「那等你寫好了再拿過來,我看一看,如果不錯的話,就把你介紹給認識的編輯。」 「真的嗎?聽你這麼說,我寫起來就更來勁了。我一點人脈都沒有,還想說要去參加哪家的新人獎呢!」 「我勸你還是別大費周章地去參加甚麼新人獎,那個靠的全是運氣,如果一開始不合篩選者的胃口,初選階段就會被刷下來,即使再好的作品也一樣。」 「這我倒是聽過。」 「是吧?還是直接找編輯比較省事。」日高自信滿滿地說道。 「作品完成後,我會馬上聯絡你。」之後我們就分手了。 有了具體的目標後,我寫作的決心也不一樣了。原本拖拖拉拉寫了一年多才寫到一半的故事,卻在和日高見面後不到一個月就完成了。用稿紙來算,是好幾百頁的中篇小說。 我和日高聯絡,跟他說書已經寫好,請他幫忙看。他要我把書快遞到他家,於是我影印了一份,將它寄了出去。剩下來的就是靜候他的回復了,從那天起,我連在學校都無心工作。 不過,日高遲遲未和我聯絡,我心想他應該很忙,沒打算馬上打電話催他。不過,在我腦海的一角不禁揣測著,他會不會覺得那部作品很糟,而不知該怎麼回答我?這種不祥的預感在我心裡日益膨脹。 寄出稿子後已過了一個多月,我終於鼓起勇氣打電話給他,他的回復教我好生失望,他說他連看都還沒看。 「不好意思!最近正在處理一件很棘手的工作,所以抽不出時間。」聽到他這麼說,我也不知該說甚麼才好。 「沒關係,反正我不急,你就先把你的事處理好吧。」我反倒鼓勵起他來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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