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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


  「嗯,是可以這樣說啦。不過,對我而言,那並不是多意外的事,因為那個人本來就是個很有實力的作家。只不過,他之前的作品太粗糙了,讓讀者挑出很多毛病。也有人說,他的理念傳達得不是很清楚,這點在《死火》一書中就處理得很好,你讀過了嗎?」

  「讀過了,很精采的故事。」

  「是吧?我至今依然覺得那是日高的最好作品。」

  《死火》講的是個普通上班族到外地出差看到美麗煙火的故事。男子受到感召,立志成為煙火師傅,故事本身就很有趣,特別是關於煙火的描寫更是精采。

  「那本書是一氣呵成的吧,沒經過連載甚麼的。」

  「是的。」

  「日高先生在動筆之前,有先和你們討論過嗎?」

  「那是當然,不論何時,和哪個作家配合都是這樣。」

  「那時,您和日高先生談了些甚麼?」

  「首先是內容、書名、情節啦,再來則是討論人物的性格等等。」

  「是你們兩個一起想的嗎?」

  「不,基本上日高先生都已經想好了。那是一定的,因為他是作家嘛。我們只是聽取作家的故事,陳述自己的意見而已。」

  「例如將主角設定為煙火師傅,這也是日高先生自己的創見嗎?」

  「當然。」

  「那你聽了以後作何感想?」

  「感想,甚麼意思?」

  「你沒想說那確實是日高先生才有的創意嗎?」

  「我沒特意想到這個。不過,我一點也不意外,因為寫煙火師傅的作家並不在少數。」

  「有沒有哪些部份,是因為三村先生您的建議才修改的呢?」

  「那部份占的並不多。我們看過完成的稿子,發現哪裡有問題才提出來,至於要怎樣修改則是作家的事。」

  「最後一個問題,如果日高先生拿別人的作品,用自己的語彙、自己的表現手法將它改寫,然後讓你來讀,你會分辨得出那是別人的作品嗎?」

  三村想了一下後回答:「老實說,我分辨不出。因為要判斷是不是某位作家的作品,藉助的就是詞匯的運用以及表現的手法。」

  然而,他不忘補充說道:「可是,刑警先生,《死火》肯定是日高本人的作品。在他寫作期間,我曾見過他好幾次,他總是非常苦惱,至今依然還有破解不了的難題。如果是以他人的小說為草稿的話,應該就不用那麼辛苦了。」

  對於這個,我不敢再說甚麼,只道了謝就起身了。不過,在我腦裡卻出現相反的論調。

  我心想,痛苦的時候要假裝快樂是很困難,但快樂的時候要假裝痛苦卻還好辦。

  我的影子作家假說並未受到動搖。

  ***

  犯罪的潛在因素往往是女人,這句話耳熟能詳。不過,針對這起案件,警方卻不怎麼深入調查野野口修的男女交往情形。不知為甚麼,偵查小組之間似乎產生一種共識,認為野野口修和這種事扯不上邊。或許是野野口本人的形象,讓我們產生了這樣的錯覺。雖然他長得不是特別醜,但卻很難想像跟他在一起的女性會是甚麼樣子。

  然而,我們看走眼了。即使是他,似乎也有交往密切的女性。再度前往野野口修住處調查的搜查人員,發現了這條線索。

  他們找出了三件證據,其中之一是一條圍裙。格子花紋,很明顯是依女性喜好所設計的,它放在野野口修的櫥櫃抽屜裡,看得出是洗過、燙好後才收起來的。

  偶爾到這屋裡來的那名女士,在幫他整理家務時所使用的?警方如此猜測。

  第二件是一條金項鍊,連著禮盒用包裝紙包著,是世界聞名的珠寶品牌,令人一看就覺得像是要送給誰的禮物。

  第三件是旅遊申請表,它被折得小小的,和包裝好的項鍊一起放進珠寶箱裡。申請書是某旅行社的固定表格,其上的內容顯示野野口修曾經計劃前往沖繩旅遊。申請的日期是七年前的五月十日,預計出發日是七月三十日,可見當時打算利用暑假去玩。

  問題出現在參加者字段所填的姓名。和野野口修並列的名字是野野口初子,年齡二十九歲。

  我們馬上針對這名女性展開全面調查,結論是這名女性並不存在。正確說來,野野口修的親戚或家人裡,根本沒有這號人物。合理的推測是,他和某名女子假扮夫婦,打算相偕去旅行。

  由這三樣證據我們可以推斷,至少在七年前,野野口修有一名可以稱之為戀人的對象。姑且不論現在他和這名對象的關係怎樣,就他本身而言,他應該還對這名女子念念不忘。要不然,他不會鄭重地把兩人的紀念品收藏起來。

  我向上司報備將對這名女子展開調查。我不確定她是否和這起案件有關,不過說起七年前,正好是日高邦彥發表《死火》的前一年,當時野野口修是怎樣的景況,應該見過這名女子就能知道吧。

  首先,我試著去問野野口本人。面對撐坐在病床上的他,我說了發現圍裙、項鍊還有旅遊申請表的事。

  「我想問你,那件圍裙是誰的?那條項鍊你打算送誰?還有,你計劃和誰去沖繩旅行?」

  面對這個話題,野野口修一改常態,表現出拒絕討論的態度,他明顯地驚慌失措。

  「這些事和這次的案件有何關聯?沒錯,我是個殺人犯,必須接受法律的制裁,可是難道連不相干的個人隱私都必須公諸於世嗎?」

  「我沒說要公諸於世,你只要告訴我一個人就夠了。如果調查的結果發現這些真的與案情無關,我絕對不會再來問你,當然也不會對媒體發表。還有,我向你保證,我不會造成那名女士的困擾。」

  「這和案情無關,我說了就不會錯。」

  「如果真是這樣,你就爽快一點告訴我,老師您現在的態度,只會讓警方更加猜疑而已。而警方更加猜疑代表著我們會更徹底地調查,經由我們的徹底調查,很多事情都能真相大白。不過,一旦警方出動,事情在媒體前曝光的機率也高了,這也是您不願見到的吧?」

  然而,野野口修並不打算說出那名女子的名字,他反過來向我質問搜查的作法。

  「總而言之,你們不要再到我的屋裡亂翻了,那裡面還有人家寄放在我這裡的重要書本。」

  按照醫生的囑咐,會客時間是有限制的,於是我也只好離開了病房。

  不過,這趟並沒有白來。我有把握,只要查明神秘女子的身分,肯定對厘清案情會有幫助。

  只不過,要從何查起呢?我先向野野口家附近的鄰居打聽,詢問是否看過女性從他屋裡進出,或是聽到屋內傳來女性的聲音。只要一被問到男女關係,就算口風一向很緊的人,也會出乎意料地積極提供情報給你。

  但是這種探訪一無所得,就連住在野野口左側,按理說經常在家的家庭主婦也說,她沒見過女性訪客到野野口家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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