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東野圭吾 > 當祈禱落幕時 | 上頁 下頁 | |
四六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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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美說完「請保重。」便掛了電話。把手機放在辦公桌上,身子靠向椅背,歎了一口好大的氣。 她人在六本木的辦公室,去明治座之前先繞過來這裡。結果「琵琶學園」的吉野元子打電話來。一看到來電顯示的那一瞬間,她就有不祥的預感。 好久沒聯絡了,你好不好——說完幾句這類必說的話之後,教養機構的副園長便切入正題,內容是博美早就隱約預料到的。 刑警來了,問了很多博美和苗村的事。看起來像是特別在追查苗村的行蹤——吉野元子悄聲說。而且還搬出藉口,「因為怕博美會不會是被甚麼案子牽連了,忍不住打電話來關心。」 博美回答,「沒事的。」還附帶說明了刑警也曾經來找過自己,但只是問了幾個形式上的問題,她也不知道是在辦甚麼案子。 吉野元子聽起來卻不怎麼安心,還這麼問: 「博美,你離開我們這裡以後,沒有再跟苗村老師碰面吧?」 她立刻回答,「沒有。」反過來問她為甚麼會這麼問。 沒甚麼,只是問問而已——這是吉野元子的回答。 博美站起來,用熱水瓶的熱水和茶包在杯子裡泡了紅茶。 她心想,也許吉野元子終究是注意到了。她自以為已經夠小心,不會被機構的人發現了,但從她進學園以來,和她最親的就是吉野元子。博美找她商量過很多事,透露了許許多多煩惱。但唯一的例外就是苗村誠三的事,但也許還是瞞不過她的雙眼。 博美回到椅子上,放下茶杯。紅茶表面略微晃動,很快便靜止了。看著茶水的表面,她想起了因起風而揚起細浪的琵琶湖湖面,白色的遊艇在夕陽下停靠在岸邊。 那不是幻想的世界,是她親眼看過的光景。當時博美站在湖畔,而身邊就是苗村。那是高中畢業典禮的第二天,說好要兩人單獨慶祝,於是他們去了琵琶湖。博美已經確定四月起就要上東京了。 不久前,兩人才發展出特別的關係。在那之前,他們一直維持著國中恩師與學生的關係。 然而,那純粹是形式上。博美轉學後,苗村也經常來看她,親切傾聽她的煩惱,為她設想一切。她漸漸意識到他是個異性,國中時代單純的崇拜,到了高中就發生了明顯的變化。她會由衷期待苗村來看她的日子,還會考慮當天該穿甚麼。 博美也發現,她並不是單戀。雖然不記得是甚麼時候開始的,但苗村看她的眼神也出現了變化。博美也知道他為此自責,煩惱著是不是該與她保持距離。所以她認為,要成就這份愛,只能主動出擊。 她一點也不在乎苗村有妻子。她的確渴望與他結合,但從來沒有和他結婚的念頭,就是純粹以渴望一個男人的心情渴望他吧。 博美是在高三那年的秋天,提出想要兩人單獨去旅行。那天,他們在草津市內的一家咖啡店見面。她上高中之後,苗村就不太來「琵琶學園」了。 聽到博美的話,苗村立刻顯得大為震驚。臉上露出僵硬的笑容,要她別開玩笑。 「我不是開玩笑,我很想去,想和老師一起去。去哪裡都可以,只住一晚也好。」 從她的語氣和表情,苗村似乎也明白了她不是在開玩笑。不,其實打從一開始他應該就明白她是認真的。他收斂起笑容,沉默不語。 「對不起,」博美道歉,「好像為難老師了。」 「也不是為難甚麼的,但這樣畢竟不太好,你又還未成年。」苗村低著頭,囁嚅著說。 「我是未成年,可是已經可以結婚了。我爸媽都不在了,所以也不需要父母的同意。」 「結婚!這實在是……」 「請不要擔心。我沒有破壞老師家庭的意思,只是想在一起而已。」一個年紀輕輕的高中女生,卻說這麼大膽的話,當時可能是自我陶醉了吧。 「……聽你這麼說,我是很高興。可是啊……」 那天,苗村到最後還是在煩惱。 然而,下次見面時,他帶了一本旅遊書,翻開來給她看。上面拍的是富士山。 「你不是說沒看過富士山嗎?所以我想不如就選這裡吧。」 他們這次見面也是去常去的咖啡店。要是在沒人的地方,博美可能會撲上去抱緊苗村的脖子,她就是那麼高興。 他們利用連假進行兩天一夜的旅行。她對學園說是和高中朋友去旅行。她不知道苗村是怎麼向妻子解釋的,也不關心。 他們投宿的是一家位於河口湖湖畔的度假飯店,景色優美,餐點可口。但是能夠和苗村兩人獨處,讓她開心得連這些都不在乎了。 他們就這樣在一起了,但博美完全沒有考慮兩人的將來。找出自己的生存之道才是首要之務,而她已經有一個目標了,就是戲劇。高二時因為劇團招待第一次看舞臺劇,舞臺劇的魅力深深吸引了她。她希望自己也能從事這方面的工作。 因為招待學園看戲的便是劇團「巴拉萊卡」,她希望能夠加入這個劇團。高中畢業前的二月有一場征選,她上東京去報考。她完全沒有演戲的經驗,一點自信也沒有。然而兩周後,她收到了合格通知。只是那上面也寫了但書,劇團無法保障收入,且最初兩年都是見習的身分。不過也附注了可以幫忙洽談打工的工作,也可以幫忙介紹與見習生共同分租的住處。 打從一開始,她便無法想像其它的路。她向自己發誓,一定要在戲劇的路上闖出一片天,為此犧牲再多也在所不惜。博美會想在畢業典禮的第二天兩人單獨慶祝,便是基於這樣的心情。 但是,她不知道苗村有甚麼打算。不,事後來看,他似乎沒有放棄和博美這段關係的意思。 博美到東京之後,苗村還是照例來看她。有時候在東京的飯店過夜,有時候也會當天來回。每次都關心她的近況,鼓勵她,有時候也給她金錢上的資助。對於當時靠打工勉強維持生活,又要排戲的博美而言,無論在精神上還是物質上,苗村都是寶貴的支柱。 轉眼間時間流逝。博美順利從見習生晉升為團員,上臺的機會也漸漸增加了。主要也是因為她獲得劇團年輕領導者諏訪建夫的青睞。 苗村在博美二十三歲生日那晚,說了一件令她大感意外的事。她在東京都內的餐廳裡,收下他的禮物。細長的盒子裡,是一條熠熠生輝的紅寶石項鍊。博美開心地道謝,苗村露出有些生硬的笑容,點點頭說: 「其實我正在考慮一件事。我想辭掉學校的工作。」 博美吃了一驚,眨了眨眼,「為甚麼?學校發生了甚麼事嗎?」 「不是的,我在考慮是不是也搬到東京來。如果我來了,就兩個人一起住吧?」 這突如其來的提議,令博美說不出話來,她連想都沒想過。 「來這裡要做甚麼?還是當老師?」 「很遺憾,那是不可能的。不過別擔心,我在這裡有很多大學時代的朋友,拜託他們的話,應該很容易找到工作。其中還有人在開補習班,說可以雇用我當講師。」 看樣子,苗村並不是臨時起意。 「家裡呢?你太太怎麼說?」 「那方面還沒有決定,但是我想這陣子就告訴她。」 「告訴她……甚麼?」 「告訴她真相。我想老實向她坦白,我的心已經在別的女性身上了,無法再繼續婚姻生活。」 「你是說要離婚?」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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