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東野圭吾 > 當祈禱落幕時 | 上頁 下頁


  康代握緊了電話,搖搖頭。

  「別這麼說,百合子才是幫了我大忙。請問,我信裡寫的事,你考慮過了嗎?」

  「您指的是骨灰吧?」

  「是的,我個人認為由身為兒子的你來接收是最理想的。」

  「您說的一點也沒錯。我會負起責任,處理後續事宜。真的很抱歉,給您添了這麼多麻煩。」

  「聽你這麼說,我就放心了。百合子在九泉之下一定也很高興。」

  「但願如此。那麼,不知道您何時方便?您要開店吧。請問是星期幾公休?」

  百合子回答今天剛好公休,加賀竟說:

  「那正好,我也休假。我現在過去方便嗎?現在開始準備的話,我想傍晚應該就能到了。」

  這個提議令康代有些吃驚。她以為對方也有許多苦衷,要付諸行動勢必需要時間準備。但他能及早接收,康代自然沒有異議。

  她一表示同意,加賀便說明了大致的抵達時間,然後掛了電話。

  康代轉頭看向放著田島百合子的骨灰和照片的佛壇。照片是在「SEVEN」店內拍的,田島百合子難得露出開朗的笑容。那是喪禮前,一位熟客好心帶來的。

  康代看著照片,內心喃喃說著,「太好了,你兒子要來接你了哦。」

  大約三個小時後,加賀來電,說他已抵達仙台車站。他要搭出租車過來,康代便告訴他該怎麼找到她的住處。她正燒開水、準備泡茶時,對講機的鈴聲響了。

  加賀是個體格出眾、神情幹練的人,年紀大概三十歲左右吧。輪廓鮮明,眼神銳利,給人一種正義感極強的印象。他遞過來的名片上,印有警視廳搜查一課這個工作單位。

  他再度向康代表達感謝與歉意。

  「別客氣了,快來見見百合子。」

  聽到康代這句話,這個高個子的年輕人說聲「好的。」表情鄭重地點頭。

  在佛壇前雙手合十上香後,加賀轉身面向康代說,「謝謝您。」深深低頭行禮。

  「太好了。這樣我肩上的重擔也放下來了。」

  「家母是甚麼時候開始來到宮本女士店裡的?」加賀問。

  康代屈指算了算,回答,「今年是第十六年,是剛九月的時候。」

  加賀皺起眉頭好像在思索些甚麼,然後微微點頭。

  「那麼是離家之後便來了。」

  「百合子也是這麼說。她說以前來旅行的時候,很喜歡這個地方。所以她離了婚孤身一人,馬上就想到要來這裡工作。」

  「原來如此——家母住過的地方,現在怎麼樣了?」

  「都沒有動,我想帶你去看看……」

  「謝謝您,請您務必帶我去。」說完,加賀又行了一禮。

  於是由康代開車前往萩野町的公寓。在車上,她簡要說明她和田島百合子的相遇相處等等。只是,關於綿部的事她總覺得難以啟齒,便沒有提起。

  到了田島百合子的住處,加賀並沒有立刻進去,而是站在門口脫鞋的地方打量室內。以隔間而言,這是個一房一廳的房子,淺褐色的壁紙早已褪色。榻榻米長期受到陽光曝曬,呈現紅褐色。房間中央有一張矮桌,牆邊擺著小小的碗櫃和廉價組合櫃。

  「在這麼小的房子裡住了十六年……」加賀喃喃地說。在康代聽來,像是不由自主脫口而出的心聲。

  「我來的時候,百合子倒在廚房這邊。那個時候就已經……」走了這兩個字她就省略了。

  「是嗎?」加賀的視線也朝向小小的廚房。

  「請進來吧。」康代說,「雖然稍微打掃過,但百合子的東西我甚麼都沒丟。請確認一下。」

  加賀說聲,「打擾了。」脫了鞋,終於進了房間。

  他略帶猶豫地打開了碗櫃,看著裡面,顯然是不知如何處理。百合子離家的時候,他還是小學生。儘管應該有許多關於母親的回憶,但這些回憶若已沖淡許多也不足為奇。

  康代從包包裡取出房間的鑰匙。

  「如果你想慢慢看,這個就交給你。只要向房仲公司打聲招呼,再留一周應該不成問題。我想,你可以趁這段期間整理一下,看是要搬走還是處理掉……」

  加賀定定地望著鑰匙說,「好的。那麼鑰匙先寄放在我這裡。」伸出手接過鑰匙之後,「想請教您一件事。」似乎有所顧忌般地開口說,「家母對於離家一事,有沒有說過甚麼?像是對婚姻生活的不滿,或是離家的原因……」

  康代緩緩搖頭。

  「她甚麼都沒說,只說是她自己不好。說她不是個好妻子、好母親。」

  「……是嗎?」加賀遺憾地低下頭。

  「你沒有頭緒嗎?」反過來由康代問。

  加賀淡淡一笑。

  「我從劍道的暑期集訓回來,只看到家母的留書,完全不曉得發生了甚麼事。只是隨著年紀漸長,也慢慢明白了。」

  「好比說?」

  家父——說著,加賀微微皺起眉頭,「是個熱衷工作的人,相對的,便無法顧及家庭。他很少回家,將關於家庭的一切難題都推給家母。家父與親戚處得不好,家母總是被夾在中間左右為難。我猜想,家母多半是厭倦了這樣的生活吧。可是對於逃離家庭這件事,也許家母深感自責。」

  康代應了一聲,深有同感,個性認真的田島百合子很有可能這麼想。

  忽然間加賀一臉想起甚麼的神情,看著康代問,「我忘了問您一件很重要的事。」

  「甚麼事?」

  「我收到了您的信,請問您是怎麼知道我的住址?我想家母應該不知道。」

  聽到這個問題,康代覺得自己的臉僵了。本想設法瞞混過去,但看到加賀以銳利的眼神筆直望著自己的神情,便瞭解到瞞混無用而死心。他可是警察啊。

  「有人告訴我的。」康代說。

  「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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