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東野圭吾 > 單戀 | 上頁 下頁
五四


  「貓眼」的媽媽桑說,香裡說不定回老家了。哲朗雖然並不相信這句話,但他還是想賦予它極低的可能性。

  野末真希子告別前說的話,至今仍在哲朗耳畔縈繞。不要深入追查云云,難道只是給眷戀辭職女公關的客人的建議嗎?還是具有別的涵義呢?然而,哲朗無從得知真意。如果真有深意的話,她更不可能再多說甚麼吧。

  「你打算怎麼辦?」理沙子問他。

  「我要去這裡看看。不過,我想大概掌握不到任何線索。」說完,他給理沙子看一張紙;那張從中尾手中收下,上頭寫著美月老家住址電話的字條。

  3

  學生時代,美月經常抱怨道:「我總覺得自己不是真正的東京人。我真希望戶籍上寫著某某區,我差一點就能住在練馬區了。」

  球友之中,從父母那一代就住在東京的人只占少數,而美月就是其中之一,因而受到眾人羡慕。即使如此,她似乎還是對自己不是住在二十三區內感到不滿。」

  【二十三區:東京圈包括東京都、埼玉縣、神奈川縣與千葉縣;首都圈則外加茨城縣、群馬縣、栃木縣與山梨縣。原則上,日本國外以東京圈或首都圈泛指東京,而日本國內則以東京都(舊東京都府)或東京都特別區(山手線內的二十三區)指稱東京。】

  「我家原本住在淺草附近。不過那裡的房子是租來的,我父親很想住透天厝,於是貸了一大筆錢,在現在住的地方蓋了一棟房子。他本人似乎對那棟房子情有獨鍾,但是我倒覺得早點賣掉比較好。畢竟這種好機會,錯過了就沒有下次。如果錯失這次良機的話,一定就沒機會賣了。」

  美月口中的好機會,是指日本人因地價高漲而人心激昂。時間點是泡沫經濟的巔峰期。

  她父親錯過最佳賣點的房子位於保穀市;一棟大門狹小的兩層樓木造建築。從西武池袋線保穀車站步行只需幾分鐘,距離商店街很近,從家裡走沒幾步就有一家健身俱樂部。據美月說,市價最高時將近一億圓。

  哲朗事前打電話告訴過她家人,今天要到府上造訪。他一說想要問問美月的事,她父親沒有深入詢問,就應道:「那麼我在家裡等你。」他的聲音聽起來像是做好了某種心理準備。沉穩的說話方式,令哲朗腦中浮現廣川幸夫的身影。

  哲朗等到約好的時間,按響對講機,結果喇叭沒有傳出回應聲,反倒是眼前的門突然打開。一名將白髮全往後梳攏,個頭矮小瘦弱的老先生見到哲朗,向他輕輕低頭致意。「西脅先生?」

  「我是。」哲朗應道,也低頭回禮。

  「我等你好久了,快請進。」老先生敞開大門。他眯起來的眼睛和美月一模一樣。

  老舊的房子帶著一股類似鰹魚的氣味。哲朗一進屋,馬上被帶往和室。說是和室,卻放了茶几和椅子,當作一般房間使用。落地窗外有一個小庭院,或許是主人引以傲人之處。庭院裡放了好幾盆盆栽。

  屋內以暖爐取暖。哲朗心想,美月的父親說不定等他很久了。

  美月的父親年約六十歲上下。聽說他從前是學校老師,目前是製作教材和教科書的公司的約聘員工。

  「我聽我女兒提過西脅先生。她經常說因為有你在,帝都大學美式橄欖球社才能打進大學聯賽。」她父親笑著說。

  「您說反了吧?她應該是說因為我擔任四分衛,才沒辦法在大學聯賽中奪冠吧。」

  「不不不,沒那回事。」她父親揮手。「美月是個說話不留情面的孩子。有比賽的日子,她總會將失誤的選手貶得一文不值。可是,我不記得她說過你的壞話。」

  「這樣啊。」哲朗心想,就算她有說我的壞話,你當著我的面也說不出口吧。他喝了一口茶,繼續說道:「其實,我今天來是想要問美月的消息。」

  哲朗直截了當地開口,她父親的態度卻沒有絲毫動搖。他點了點頭,說:「你好像也去了松戶,是嗎?」

  「您聽說了嗎?」

  「前幾天,我女婿打電話來,說他和你聊了許多。」

  「我很清楚自己是多管閒事,但是聽到老朋友從一年前就下落不明,我實在沒辦法置之不理。」

  「這怎麼會是多管閒事呢。我很感謝你替我女兒擔心,美月真的交到了好朋友。」他像是在同意自己的話般頻頻點頭。

  「廣川先生好像沒有報警找人,也不想積極尋找美月。您呢?從各種管道找過了嗎?」

  「這個嘛,」美月的父親動作緩慢地將茶杯拉到面前。「唉,基本上我試著和想到的人聯絡過了,但是聽說她留下了字條和離婚申請書,所以……」

  「您不太想去找?」

  「我覺得美月是大人了。既然三十多歲的人會捨棄家庭離家出走,一定經過深思熟慮,下了相當程度的決心。所以我認為,既然如此就等到她本人提出某種答案為止,我相信她遲早會和我們聯絡。」

  哲朗心想,這的確像是退休老師會說的話。這番話他雖然能夠理解,聽起來也合情合理,但是並不像是親生父親的真心話。為人父母,不可能不擔心音訊全無的兒女。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