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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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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甚麼?」哲朗問道。 「不接受荷爾蒙療法的話,美月的身體就會逐漸恢復成女人。雖然現在像個男人,但是她不久以後,看起來只會是個穿男裝的女人。到時候,不論她願不願意都會引人側目。如果想要把她藏起來,那樣並不妥吧?」 「但是警方會不會也預料到嫌犯會變回女人呢?」 對於中尾的問題,理沙子答道:「我也這麼認為。」 「那也是沒辦法的事。可是,就算如此也不會減少我們的優勢。警方不知道神崎充的本名,所有相關人士也都不知道她變回女人時的模樣。只要美月一直是女人,警方握有的線索就幾乎起不了作用。」 哲朗在腦中反復思索她激動說明的內容,也覺得她的主張合情合理。 然而,這個妙計對於美月而言,似乎不是一個好提議。她咬著食指的第二關節一帶。 哲朗對理沙子說:「理沙子剛才說服日浦不要自首時,說過『你能夠那麼輕易地捨棄千辛萬苦才到手的男人身體嗎?』但是你現在卻又要她放棄。」 「我承認我的話前後矛盾,但是我認為我的原則並沒有變。」理沙子從沙發上起身,站在美月面前。「一旦入獄,重要的事物只會不容分說地被剝奪,美月的想法和主張也都會被漠視。這和為了未來暫時忍耐,扮回女人,意義上完全不同。」 美月抬起頭來。「我要當女人到甚麼時候?」 「這個嘛……」理沙子稍微猶豫了一下,然後說:「老實說,我不知道。必須看情勢發展才能決定。」 「說不定得持續一輩子。」 「怎麼可能那麼久……」 「殺人罪的追訴時效是十五年嗎?」美月問哲朗。 「嗯。」他點頭。美月苦笑,歎了一口氣。「最壞的情形下,我還得花十五年才能拋棄女人的姿態嗎?」 她的低喃引起了一陣沉默,所有人都陷入了各自的沉思之中。 「美月,」不久,理沙子說,「趁這個機會,我要先說出我的真心話,如果只在意原則的話,接下來甚麼都不能做了。」 哲朗不知道妻子要說甚麼,看著她的側臉。美月也一臉意外的表情,抬頭看著她。 「我想我能瞭解你的心情。我是女人,也擁有女人的身體。我以女人的身分問你一句話,你不滿意女人身體的哪裡?我想你的身體沒有道理讓你那麼討厭。」 「你的身心都是女人不是嗎?」哲朗插嘴說,「日浦是為了身體是女人,內心卻是男人所苦。」 「這個我懂。可是,為甚麼身心都非得是女人不可呢?內心是男人,身體是女人又有甚麼關係?」 「我想被當作男人對待。」美月說,「為了被當作男人對待,我需要男人的外表。你懂吧?」 聽到美月這麼一說,理沙子雙手叉腰,做了一個深呼吸。 「美月說的話中,提到了一個重大的問題,人對待他人的方式,會因為對方是男是女而有所不同。」 哲朗將頭轉到理沙子看不見的角度,輕輕地歎了一口氣。心想,又開始了。 「說起來,你們不覺得這很奇怪嗎?」 「不管奇不奇怪,這就是現實,有甚麼辦法?」美月吼道。 「你們不會想要改變這個現實嗎?如果對方不會因為性別而改變待人的方式或態度,美月的焦躁是不是就會消失呢?」 「現實不可能那麼輕易地改變吧?」哲朗說,「日浦的想法是,因為改變不了世人,所以只好改變自己。你說的話就像是夢幻般的理想論。」 理沙子終於將臉轉向他。 「這我知道,所以我想要尊重美月的意思。不過,我想要說的是,改變肉體迎合世人的目光,未免太過讓步了吧。我的真心話是,這並沒有真正解決問題。我剛才也說了,我要說出真心話。我要再說一句真心話……」她再度低頭看著美月。「美月因為擁有女人的肉體而感到的焦躁和氣憤,是所有女人多少都會有的。不會因為內心是女人而不在乎這些,單單只是習慣了,放棄了。」 「我說完了。」她做了一個總結,坐回沙發,拿起茶几上的香煙,用打火機點火。 她吐出的煙輕輕地飄在空中。空氣逐漸變得白濁,像是在場所有人的心情。 「理沙子你……忘記了一件重要的事,」美月說,「看到自己外表的不是只有他人,這世上還有一種東西叫做鏡子。」 「你不認為自己看鏡子的眼光也扭曲了嗎?」 「說不定。但是,我已經束手無策了。」 理沙子的嘴唇顫動了一下,也許她想說:我不那麼認為。但是她沒有再開口。 電話彷佛撼動沉重的空氣般響起。哲朗拿起話筒,「喂。」 「西脅嗎?是我,須貝。」 「噢,怎麼了?」 「沒甚麼,其實是我老婆搞砸了。她好像告訴了中尾,日浦在你那裡。」 「這我知道,中尾現在在我家。」 「咦?這樣啊。」須貝壓低了聲調。「那情況怎麼樣?」 「放心,中尾很冷靜。」 須貝放心地松了一口氣。 「那就好,我擔心會不會惹出甚麼麻煩呢?」 「你不用擔心,我們會好好處理的。」 「抱歉,不能幫上忙。老實說,我搜集到了新消息。警方的調查好像沒有甚麼進展,現在自首還來得及。」 「等一下。你說搜集到了消息,是怎麼搜集的?」 「沒甚麼大不了的,我打了電話給早田。」 「早田?」哲朗使力握著話筒。理沙子、美月和中尾不安地看著他。哲朗看著他們的臉說:「你用甚麼藉口打電話給他?」 「我說江戶川區那起命案,如果知道甚麼線索的話,請你告訴我。我有朋友住在命案現場附近,他想要知道詳細情形。早田不會起疑的。」 「早田馬上就告訴你消息了嗎?」 「他說需要一點時間調查,掛上電話不久,他打了電話過來。那傢伙現在不屬記者聯會,而是自由記者。根據他調查的結果,警方好像已經查出死者的身分。看來死者就是那個住在板橋區的大叔。可是警方知道的也就只有這樣,好像還沒掌握到他是跟蹤狂,或他常去銀座酒吧等事。」 他的聲音聽起來很雀躍,或許是基於獲得有利消息的自得。但是哲朗卻看不出這個消息的價值何在,反倒更在意別件事。 「我知道了。我問你,須貝,你應該沒有對早田多說甚麼吧?像是日浦的事之類的。」 「我怎麼可能說,我可沒有笨到那個地步。」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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