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東野圭吾 > 杜鵑鳥的蛋是誰的 | 上頁 下頁 | |
三三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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緋田不禁語塞。聽到上條的名字,他就無法言語。 「其實,昨天我也去過醫院。」風美繼續道。 「醫院……去探望他?」 「雖然沒甚麼幫助,但我就是坐不住。」 「你一個人去?」緋田啞聲問。 風美搖搖頭,「跟柚木先生一起。」 「柚木先生?」想起兩天前的事,緋田心頭一驚。 「他認為在這種節骨眼,不能放任我單獨行動,似乎自以為是保鏢。不過,今天我告訴他要來找爸爸,讓他別跟。」 「他有沒有說甚麼?就是……研究方面……」 「他提到基因研究,還問很多媽媽的事,像是體型、有沒有擅長的運動之類,真的很怪。之前明明都在調查我和爸爸,現下又想打聽媽媽的事。可是,我對媽媽毫無記憶,老實告訴他後,他非常沮喪。」 柚木果然想向風美打探智代的事。雖然覺得不必擔心,緋田依舊忐忑不安。絕不能讓柚木查出智代與風美並非母女。 「我在醫院見到上條叔叔的太太。」風美接著道,「不是偶然相遇,我拜託過上條阿姨,請她去探病前通知我一聲。」 緋田倒抽口氣,腳下彷佛在搖晃。 「上條太太還在北海道?」緋田強裝平靜。 「她曾回新潟一趟。可是,不能丟著丈夫不管,便又很快回來。真辛苦。」 緋田直冒冷汗。風美一無所知,絲毫沒發現這名婦人與她的關係,實在可憐。得知真相後,風美想必會更受傷,深深的罪惡感幾乎令他窒息。 緋田決定把世界盃當成終點。若風美決定出賽,在世界盃結束前,就保持沉默吧。待比賽結束,儘快告訴她真相。 「你跟她……上條太太聊很久?」 「不,大概十分鐘。只是站著聊一會兒。」 「這樣啊。」 「爸,你知道嗎?上條家的兒子生病,所以上條阿姨不能一直待在這裡,得不停地來來回回。」 「我前幾天聽說過,好像住院了?」 談起這個話題,緋田心情益發複雜。那個人是風美的親哥哥,並非事不關己。 「爸曉得病名嗎?」風美低聲問。 「不,我沒瞭解得那麼詳細……」 「是白血病。」 「咦?」 「病情惡化得相當快,化療沒甚麼用。好可憐,他才二十幾歲。唯一有救的方法就是骨髓移植,卻找不到適合的捐贈者,束手無策。正因是這種情形,所以上條阿姨更不理解丈夫為何跑到北海道。」 緋田的內心一陣騷亂。卡在心底的某種情感逐漸膨脹,但還沒凝聚成明確的形體。 「爸?」聽見風美的叫喚,緋田回過神。她詫異地偏著頭問:「怎麼啦?」 「沒事……兒子重病,丈夫又碰上事故,上條夫人想必很難受。」 「就是啊。我很想幫他們,卻無能為力。」風美悲傷地垂下頭。 「我提過好幾次,上條先生遭遇不幸,不是你的錯。」 「我懂,可是……」 「時間來得及嗎?」緋田問,他想儘快獨處。 風美看著手錶,起身道:「嗯,差不多該走了。抱歉,打擾爸工作。」 「沒關係。剛剛說過,你考慮自己就好。要不要參加世界盃,交給你決定。但是,絕不能以馬虎的心態出賽。那樣不僅對其他選手是種冒犯,甚至可能失誤受重傷。為你加油的人,也不希望看到你敷衍的滑雪模樣。」 「嗯,相信我吧。」 風美補上一句「再聯絡」,便走向出口。 目送風美離開,緋田急忙折回辦公室。他坐在計算機前,連上網絡,輸入關鍵詞「白血病」。 很快地,屏幕顯示搜尋結果。緋田讀完,全身血液翻騰,背脊卻陣陣發涼。 果然…… 他盯著「骨髓移植」四個字,接下來是關於骨髓移植的說明。若是沒血緣關係的陌生人,白血球的類型在數萬到數百萬人中,只有一個人會相同。縱然是父母,相同的例子也非常罕見。但若是兄弟姊妹,機率便提高到四分之一。 就是這一點——緋田暗想。 上條在兒子病魔纏身時來到北海道,真正的理由就在這裡。他並非單純來見風美,而是期望她能成為骨髓捐贈者。 緋田忽然想起,上條隨身帶著風美國中時代的照片。上條那時就注意到風美,卻礙於某些理由,延後揭發真相的時機。不幸的是,兒子罹患白血病,需要骨髓捐贈者,所以上條決定來找她——這樣一想,一切便合情合理。沒告訴妻子,或許是擔心萬一無法證明緋田風美與他們的血緣關係,打擊會太大。 緋田在計算機前抱住腦袋。 關於風美的出生真相,光是隱瞞,他們的罪責已夠沉重。原本在得知真相的當下,便該向警方自首。緋田自覺,不管是對上條夫妻或風美,他都徹頭徹尾是個罪人。正因如此,他才決定若能看到風美在賽場上的英姿,就坦白一切。反過來說,他打定主意,在那之前保持現狀。 然而,情況不允許他的任性。 繼續隱瞞真相,等於是對努力尋覓骨髓捐贈者的風美哥哥犯下重罪。 想親眼看到風美勇闖國際舞臺,純粹是他的自私。不能為此摧毀別人的一生,遑論無視一條可能獲救的生命。 緋田關掉計算機站起,忽然一陣頭暈目眩。他一個踉蹌,翻倒椅子,發出巨大聲響。 女員工察覺不對勁,連忙跑進來。 「緋田先生,你不要緊吧?」 他點點頭,向試圖扶起他的女員工微笑。 「沒事。我也上了年紀哪,沒想到居然會絆倒。」 「你的臉色好糟。」 「我很好,真的沒事,謝謝。」 緋田背對一臉擔憂的女員工走出去,感覺就像踩在雲端,一點都不踏實。 他心想,這也沒辦法,只不過是一直逃避的天譴,終於找到頭上…… § 22 「你好。」伸吾在外面做伸展操時,有人向他搭話。轉頭一看,原來是藤井和一個穿同色滑雪衣的男孩。男孩比藤井高,也更像細竹竿。 「嗨。」伸吾應聲。「怎麼了嗎?」 「啊……上次多虧你給的正露丸,他想道個謝。」藤井回望身後。看樣子,男孩就是前些日子鬧肚子的人。 「用不著謝。」 「哦,顧問老師也交代要好好道謝。」藤井催促同輩似地努努下巴。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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