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東野圭吾 > 杜鵑鳥的蛋是誰的 | 上頁 下頁
二六


  陪同的男子拿出名片,「如有需要,請打電話給我。或許我能告知社長的傷勢。」

  名片上印著「小田切龍彥」,他似乎是社長秘書。

  「希望上條先生早日康復。」風美捏緊名片。

  目送兩人的身影消失在電梯間,緋田深深歎口氣。不知何時,腋下滲出冷汗,掌心也一片濕濡。

  「爸,我真的覺得很對不起那個叔叔,怎麼辦?」風美自責道。

  「你沒必要那樣想。」

  「可是,歹徒的目標是我,上條先生卻無辜受牽連。」

  「還不確定是你。就算是,也錯不在你,而是幹壞事的歹徒。」

  「這點我明白……」風美垂下頭。

  之前離開的西島大步走近。

  「剛剛交談的對象,是上條先生那邊的人嗎?」

  「是上條夫人和秘書。」風美回答。

  「哦,」西島睨著風美,「你沒多嘴說些有的沒的吧?」

  風美回瞪,「才沒有。」

  「那就好,回飯店吧。緋田先生,方便的話,要不要坐我們的車?」

  「不,我是開車過來,待會兒打算直接回家。」

  「這樣啊,那我先告辭。」西島轉身離開。

  風美原要追上西島,又停步仰望緋田。她的眼神不安地遊移。

  「不要想太多,考慮你自己的事就好。」緋田安慰道。

  風美面露些許猶豫,隨即點點頭,趕上西島。

  望著風美的背影,緋田陷入嚴重的自我嫌惡。風美以為上條是支持者,便已如此自責。

  一旦知道上條是她的生父,又該傷得多深……

  § 16

  滑行沒多久,伸吾就苦澀地想著「這下麻煩了」。今天,那所高中的滑雪隊也來練習,一個個差不多同時從起點出發。昨天下午,伸吾得知他們的練習路線與自己完全一樣。而且,由於是巡迴路線,會一次又一次滑行,所以伸吾從頭都尾都得混在他們之中練習。想到這裡,他便心情沉重。

  他試著向貝塚要求錯開練習時間,但貝塚沒理會,反倒認為這樣更好。

  「一個人埋頭苦練很孤單吧。何況,要是有對手,會更有幹勁。」

  「我又沒把他們當成對手,他們大概也沒當我是一回事。」

  「視他們為假想敵就好。而且,對方也沒忽視你,還非常在乎你。昨天練習結束,我跟他們的顧問聊過。他很吃驚,說不曉得新世開發的青少年俱樂部水平這麼高。」

  「反正是客套話。」

  「笨蛋,教師是不講客套的。少在那邊囉哩囉嗦,快點開始。」

  貝塚拍一下伸吾的屁股,伸吾心不甘情不願地滑出起點。

  今天一早就下雪,加上濕氣較重,雪的質地不佳。伸吾想著要是滑雪板滑不動,肯定會累死人。來到這裡後,貝塚教過他幫滑雪板打蠟的技巧,現在每天早上也都自己打蠟。必須依照當天的狀況選擇要打的蠟,老實說,他還不是很懂。今天早上的蠟也是隨便挑的。

  前後都沒有人影,伸吾默默在空蕩蕩的林道行進。這在越野滑雪中似乎很常見,雖然不乏所有選手同時出發的項目,但大多採用依時間差陸續出發的方式。

  真是死氣沉沉的運動,伸吾暗暗想著。難怪選手人數不會增加,跑馬拉松好玩得多。不過,我也不想跑馬拉松……

  耳中迴響著艾瑞克·克萊普頓(Eric Clapton)彈奏的吉他,昨夜伸吾聽到很晚。實際上,伸吾沒辦法像艾瑞克·克萊普頓那樣彈吉他,但在腦袋裡,他幾乎能完美重現每一個音,甚至為無法讓別人聽見他的演奏,而感到遺憾。

  伸吾配合著艾瑞克·克萊普頓的演奏移動手腳,此外甚麼都沒想。他把克服無聊的時間當成工作,只要聽從貝塚和柚木的話,持續越野滑雪這鬼玩意,生活就能獲得保障。

  昨晚,父親克哉打電話來。看到巴士事故的電視新聞,克哉十分擔心。

  「不用擔心,我又不會去搭巴士。」

  「可是,飯店裡不是亂成一團?」

  「好像吧。不過,跟我沒關係。還不是和平常一樣被抓去練習。」

  「這樣啊。就算出了那種事,仍舊得練習嗎?」

  父親語帶沮喪,伸吾不禁感到心煩。

  「幹嘛那麼鬱卒?沒事我要掛了。」說完,伸吾真的立刻掛斷電話。

  想起當時的對話,煩躁跟著重回心頭。為了消除情緒,伸吾無視步調和節奏,胡亂操縱滑雪杖,瞪著滑雪板,迅速前進。

  不經意朝前方望去,深紅滑雪衣的身影轉眼追上第一個人。伸吾隱約能猜到那是誰,大概是藤井,昨天上午停下關切喪失幹勁癱倒的伸吾的隊員。下午練習時,伸吾聽見大家都喊他「藤井」。

  並肩前進時,伸吾偷瞄藤井一眼。藤井咬緊牙關,拚命挪動滑雪杖。不是體力到達極限,純粹是滑不出速度。伸吾昨天就發現,藤井似乎是全隊最慢的。

  藤井察覺伸吾的視線,便向伸吾點頭致意,伸吾也微微頷首。但並肩滑行總是有些尷尬,於是伸吾加快速度。藤井沒追上,距離一下就拉開。

  之後,伸吾又追過幾個滑雪隊員。他並未刻意維持高速,只是放空腦袋,操縱著滑雪板和滑雪杖。繞完路線一周,他已超越先出發的滑雪隊員。拿著碼表等在途中的貝塚,顯然十分滿意。

  不料,滑到第二圈半途,有人追上伸吾。回頭一望,只見一名選手以迫力十足的姿態,迅速逼近。

  果然是黑澤。他是昨天上午追過伸吾的隊員。和藤井的情況一樣,伸吾也是從別人口中得知他姓黑澤。

  沒多久,黑澤已追上伸吾。但黑澤沒特別意識到伸吾,剛來到旁邊,旋即追趕過去。黑澤的魄力與其它選手截然不同。

  被超越後,伸吾略微加速。他體力上還有餘裕,且湧出些許興趣,想知道自己究竟能追趕到何種地步。柚木說過,他天生具備與眾不同的能力。那麼,厲害一點的選手,應該也不會讓他陷入苦戰。

  黑澤不僅動作快,步幅也大,且滑雪技巧非常高超。伸吾覺得黑澤的滑雪板,與裝在自己腳上的是不一樣的東西。同樣叫滑雪板,其實是截然不同的玩意。

  黑澤不時回頭,似乎發現伸吾跟了上來。但他並未改變速度,只淡淡地以機械般正確的節奏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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