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東野圭吾 > 大概是最後的招呼 | 上頁 下頁 | |
三一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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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人類懂得視情況運用不同的「臉」。事實上,這比戴面具更糟。我們無法從面具中看出任何端倪,卻經常因「臉」讀取錯誤的訊息。 這麼一想,在本劇中唯一不斷真心以對的,便只有魅影一人。因為他沒有騙人的「臉」。一向為「臉」飽受折磨的他,放棄了臉,摸索生存之道。前半部有一幕是女主角揭開他的面具,但他之所以大怒,並不是有人看見他不欲隱藏的容貌,而是他不願憶起想忘卻的事。 每次觀賞本劇,我都不禁慨歎,「臉」真是可怕。不光是美醜的問題,對人類而言,那是武器,也是堡壘。正因明白這一點,最後才會忍不住心疼殘忍的魅影吧。 寫得有些長篇大論了。欣賞這部作品,不需要多說。只要敞開心胸,享受目不暇給的迷人世界即可。 我確信,《歌劇魅影》將暫時成為京都的「臉」。 世上獨一無二的齒輪 劇團四季會報雜誌《La Harpe》二〇〇五年十二月號 《歌舞在線》(A Chorus Line)講的是甄選演員的故事。名為劄克的導演,要選出在新歌舞劇中的合唱舞者。劄克直到中途才會現身,在此之前,只會從我們觀眾身後發聲。他說話的對象,是在舞臺上一字排開的十七名男女,一群留到甄選最後階段的舞者。他們在劄克的問話下,談起自己的故事。 直到最後,觀眾依舊不清楚劄克的新音樂劇是部甚麼風貌的作品。但是,我看著《歌舞在線》,感覺到製作舞臺的過程和製作物品的過程一模一樣。這裡指的「物品」,我聯想到的是鐘錶——不是石英之類的電子錶,而是裝滿細小齒輪的老舊機械表。 舞臺藝術中,演員也好,舞者也好,都不過是零件。劄克要在這十七個名為舞者的零件裡,找出最適合自己音樂劇的一個。 關鍵在於,何謂「最適合」? 甄選開始前,劄克對他尋求的零件應該有所想像,好比「這個部份需要這種感覺的舞者」,或是「為襯托主角,此一時間點得有個性強烈的角色」。他手中必定有一張完成品的設計圖,然後根據設計理念找尋零件。 但是,所謂的人,無法凡事都完全吻合規格。以齒輪比喻,就是有的形狀扭曲,有的缺了齒,有的大小完全在規格外。 那麼,這樣的齒輪對劄克全無用處嗎?倒不見得。我甚至猜測,他尋覓的多半就是此種齒輪。全憑算計劃出的設計圖,很難打動人心。劄克在這場甄選中最期待的,應該是遇見一個能夠破壞現有的一切、讓設計重生為具有嶄新魅力的齒輪。 十七名候選人一開始都對全場觀眾展現同樣的表情,臉上只發出強烈的意念——我要選上。然而,隨著甄選的進行,所有人都流露出另一面,最後,觀眾會發現,這裡沒有一個齒輪是相同的。 諷刺的是,讓他們獨一無二的,是存在內心的「傷口」。他們各有各的自卑,有的是對學歷,有的是對容貌,有的是對能力,盡皆懷抱著受傷的過去。絕大多數的人傷口都還沒癒合,但他們深信,這場甄選正是他們脫離自身痛苦的最後機會。正因如此,他們才會在劄克面前毫不保留地全盤托出。而劄克等的,也正是這些。 只要有甄選,就不免有入選者與落選者。但當選與落選並沒有甚麼意義,劄克尋求的,純粹是一個適用於新音樂劇的齒輪,換成其它作品,齒輪的選法想必截然不同。 重要的是,他們瞭解到自己是一個甚麼樣的齒輪,且必定會確信,世上沒有第二個相同的齒輪。 好萊塢電影也經常舉辦甄選,據傳落選的演員大多會這麼說: 「很可惜,這次沒有適合我的角色。」 我覺得這樣很好。 § Ⅵ 運動 下個世紀見得到嗎?【注:本文中,作者對球隊皆采略稱,正式隊名依序為:橫濱灣星隊、中日龍隊、讀賣巨人隊、阪神虎隊,及廣島東洋鯉魚隊。】 《小說現代》一九九八年十月號 這篇拙作出刊的時候,職棒優勝落入誰家是否大致抵定?寫文的當下,橫濱以些微差距領先中日,巨人應該已經完全沒有希望了吧。 至於阪神,目前排名最後,以舍我其誰之勢墊底。當本文問世時,狀況大概也不會改變。無論廣島再怎麼輸,阪神肯定輸得比他們慘。 說來實在丟臉。但是,今年籠罩心中的感覺不同以往。此時的懊惱,若要用一個詞交代,應該就是空虛吧。 其實七月時,我久違地去看了球賽,是門票很難到手的東京巨蛋巨人阪神之戰。臨行前,我既興奮又期待,像要出發遠足的小學生。 然而,比賽剛開始,這樣的心情就消失無蹤。球賽照例由巨人領先,但這不是影響我心情的原因。當時雙方點數相差不多,只要把握機會,大可扳回劣勢。 主要是看阪神的選手打球,一點都不覺得快樂。不,正確地說,是發現自己無法樂在其中。 我已不曉得為何要支持他們。確實,他們穿著我心愛的直條紋制服,也打得十分賣力。但是,我對他們不再抱持任何期待。我指的不是輸贏,在優勝可能性幾近於零的情況下,勝了巨人一場也沒多大意義。 我踏進球場,是期待能看到唯有在阪神這個球團才看得到的精神。不必是巴斯或掛布選手那樣豪邁的打擊,也不必是媲美江夏選手的豪速球,因為我過去始終相信,一定有像以往川藤選手揮棒落空般「值得付錢來看的東西」,可惜夢想完全破滅。無論輪到誰上場打擊,我一點都不期待;無論哪一個投手登板,我也不興奮。眼見的每一名選手,似乎皆只求能平安賽完,既沒有昨天也沒有明天,更完全感覺不到未來。我在座位上待到最後一回合,竟是想看巨人隊松井選手的打擊,別無其它。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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