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東野圭吾 > 沉睡的森林 | 上頁 下頁
一〇


  「是這樣嗎?」

  「當然呀。他們那些人最愛惜自己的身體,最怕的就是不能再跳舞。這麼說有點殘忍啦,但舞者不能跳舞的話,活著也沒意思了嘛。」

  「嗯,原來是這樣。」

  啜了一口波本威士忌,加賀心想,從這個角度來看,就比較能理解齋藤葉瑠子的行徑。一看到對方持刀,很可能她的強烈下意識就是告訴自己千萬不能受傷吧。加上她曾經因為車禍傷了腿,這種恐懼應該比其它人多上一倍。

  當然,這些推論成立的前提是,她的一切供述屬實。

  兩名上班族離開後,顧客只剩加賀一人。這時他再次環顧店內,視線停在角落的一件懷舊物品上。木質檯子上放了一架足球機,這種遊戲機是透過操縱桌台側面突出的橫杆來帶動桌臺上的選手,玩法就像真正的足球賽,設法把球射進敵對的球門。

  加賀端著酒杯,走到足球台旁邊,抓起操作杆動了幾下。將橫杆前後滑動,選手們也會跟著移動,轉動橫杆,選手便能當場來個空翻,並利用空翻的力道踢球。雖然球臺年代久遠,卻保養得很好,橫杆完全沒有卡卡的感覺。此外,這還是兩隊各有十一名選手的正統機台。

  場內有個小球,加賀試著輕輕傳球,卻沒想像中容易。

  「技術還不賴嘛。」

  老闆笑著說。

  「以前常玩啊。但不怎麼高明,對戰選手明明靜止不動,還是很難順利射門。」

  「有訣竅的呀。」老闆回答。

  這時,店門打開,傳來幾名男女的聲音。加賀循聲望去,走進來的是柳生講介一行人,淺岡未緒也在其中。

  最先發現加賀的是柳生,他表情僵硬,瞪了一眼。

  「原來是這麼回事。」他說道。「這算不在場證明的搜證嗎?」

  除了柳生和未緒之外,還有兩名男女。加賀心想,這兩人一定就是高柳亞希子和紺野健彥。亞希子有一對雙眼皮的大眼睛,唇形也很美。那長相看上去就有一股首席芭蕾舞伶獨特的高貴氣質,和感覺有些精明幹練的紺野呈現強烈對比。

  四個人在離得稍遠的桌子坐下。

  「練習到現在才結束嗎?」加賀問道。

  一時之間沒人回答,一會兒才由紺野代表開口。

  「練習結束一起來吃個飯。」

  「跟昨天一樣嗎?」

  「是啊。我跟柳生是這樣沒錯。」

  加賀點點頭,看看未緒和亞希子。

  「那麼,昨晚兩位練習結束後呢?」

  「我直接回住處。」

  亞希子回答後,未緒跟著說,「我也是。」

  「如果能證明就更好了。」

  「證明……」

  亞希子一臉為難,伸手碰了碰下巴,偏著頭思索。

  「沒關係,我只是隨口問問。」

  說完之後,加賀的視線又落回足球臺上。他也不想掃了人家尋酒作樂的興致。

  他繼續練習傳球,卻發現有人站在球臺對側。一抬起頭,看到淺岡未緒正抓著操作杆。

  「請老實告訴我。」她說道,「警方究竟想怎麼處理昨天那起案子呢?是想把葉瑠子當成殺人犯送進監獄,還是證明正當防衛後釋放她?」

  加賀停下動作看著她的雙眼,未緒隨即低下頭。他再往桌邊望去,其它三個人似乎也在等他回答。只有酒保一個人靜靜地在切東西。

  「我們的工作呢,」加賀解釋。「是要瞭解到底發生甚麼事。只要能厘清一切,檢察官和法官就會做出適當的結論。」

  「聽起來倒冠冕堂皇。實際上難道不是先做出假設,再以調查來試圖驗證嗎?」

  柳生瞪著加賀說道。

  「你說的假設是甚麼呢?」

  「這我就不知道了。」柳生聳聳肩。

  「我們對齋藤葉瑠子這名女子一無所知,視她為一張白紙,因此才必須追查真相。別忘了,相信我們就等於相信她。」

  說完他扭動操作杆,只見中鋒迅速旋轉,將小球踢進敵方的球門。

  5

  案發三天后,終於確認了男子的身分。一名女子出面指認死者可能是她的男友。

  女子名叫宮本清美,居住在崎玉縣,自稱打工族。據她說因為男友下落不明,才向崎玉縣警局提出協尋,警方便出示一張照片,問她是不是這個人。

  石神井分局的年輕搜查人員和加賀陪著清美到了地下室的太平間。她才看了一眼,立刻就像抽搐似地「噫」的一聲,然後放聲哭喊,「怎麼會這樣!」加賀等人向她確認,她只是一味哭著呻吟,「怎麼回事!為甚麼會這樣!」

  警方設法讓她心情恢復穩定後,再帶到刑事課角落的會客室,進一步詢問詳情。話雖如此,她的情緒依舊相當激動,不時說著說著又哭了起來,警方花了好一段時間才掌握到大致狀況。

  根據清美所說,男子名叫風間利之,今年二十五歲。在地方上的美術大學畢業後,沒找到固定工作,一邊打工一邊進修。清美就是在那時認識他,至於她自己則是短期大學畢業,目標是成為演員。

  風間在兩年前曾為了學畫隻身到紐約,在當地生活了一年左右才回日本。他似乎很喜歡在那裡的生活,還存了錢打算隨時再去。而案發當日正好是他出國的前兩天。

  「去紐約的前兩天嗎?」

  小林一問,清美答道,「是的。」一面將淚水濕透的手帕折好。

  「聽說他這次計劃去一個月左右。」

  「這樣啊。那你是怎麼發現他下落不明的呢?」

  「我們先前講好出發前要再見一面,但我怎麼等都沒等到他的電話,所以打了電話給他,結果都沒人接。我雖然覺得不太對勁,但他有時候很難以捉摸,我想他可能暫住在朋友家吧。」

  「但到了出發當天也沒消息,你都沒發現異狀嗎?」

  「我是覺得怪怪的,但心想說不定他改變行程,早就出發了。怎麼想得到他被殺了……」

  說到這裡,清美又哽咽了,花了好幾分鐘才能繼續對答。

  「後來又為甚麼報案協尋呢?」太田問她。

  「我想他到了那邊應該會馬上跟我聯絡,但也沒等到,所以才好奇到他住處看看。結果發現玄關堆了好幾份報紙,照理他會在出發前先停訂報紙,這時我才覺得事情不對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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