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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八


  加賀試著回想,好像許久不曾拜託父親了。最近一次是升大學的時候,還記得自己那時對父親說「請讓我升大學」……

  加賀出門前,將掛在玄關的日曆撕下一頁。今天是十一月十六日,距波香命案發生已經過了二周。

  ***

  加賀抵達學校時大約十點,但他沒去上課、也沒去研究室,直接來到了道場,他打算練到中午,下午再動身前往東京迎向全國大賽。

  社辦裡只有森田在,一身劍道服的他正在看漫畫,大概在等對練社員的到來吧。他一看到加賀,立刻闔上漫畫站了起來。

  「學長明天就要比賽了啊。」森田緊張地說道,彷佛即將出賽的人是自己。

  「陪我練一下好嗎?」

  「非常榮幸。」森田將漫畫收進衣櫥,立即拿起竹劍。

  「後來警方還曾過來問話嗎?」加賀一面換上劍道服,一面以閒聊的口吻問道。之前聽森田說,波香命案發生後,警方來過道場好幾次,訊問內容主要集中在波香最近的言行舉止,但森田一干社員似乎沒能提供警方任何有力線索。

  「最近都沒來了。」森田回答。聽他的語氣,警方不來之後,他似乎松了一大口氣。

  但加賀總覺得波香的死一定和這個劍道社有關聯,因為他從社上學妹和新社員那邊聽到一些波香這陣子難以理解的行為,讓他很在意。波香曾問學妹「有沒有社員履歷?」又問新社員「九月的女子個人錦標賽當時,你在哪裡加油?」而且針對這名新社員的回答「在加油席上」,她又特地去向別的社員確認。波香為甚麼要調查這些?

  加賀以森田為對手開始練習防守,但他發現自己一直無法專心。這陣子其實不適合揮竹劍,可是,明天就是全國大賽了。

  練習約三十分鐘後,加賀發現沙都子站在道場入口,他舉起戴著小手護具的右手向森田比個手勢,喘著氣說:「休息一下吧。」森田一看到沙都子,便大聲向她打招呼。

  「看你一臉就是有事找我的表情啊。」加賀拿下護面,一邊以布手巾擦臉。

  「來給你打氣呀,明天就要比賽了,雖然我無法到場加油。」

  「我也完全沒心情揮竹劍啊,不過也沒辦法。對了,找我甚麼事?」加賀問。

  沙都子探頭看了看加賀身後,加賀也回過頭,只見森田又回社辦看漫畫去了。

  「昨天,我去了波香的老家。」即使社辦遠在十公尺外,沙都子還是壓低了音量,連加賀都快聽不清楚了。「記得我之前和你說過的嗎?就是在波香房間找到的那瓶乳液,昨天我聽波香哥哥說,瓶子裡的東西已經化驗出來了。」

  她指的是那個應該已經用完、卻還剩了大半瓶液體的瓶子。加賀先前聽到時,也覺得有蹊蹺。

  「該不會是毒藥吧?」

  加賀當然只是開玩笑,他並不覺得波香會服毒自殺,然而沙都子的回答卻出人意料,「沒錯,裡面裝的是毒藥。」

  加賀感到臉頰發麻,他啞著嗓子說:「怎麼可能……?」

  「是真的。」沙都子剛得知消息時也非常驚訝,現在已經恢復平日的冷靜了,「裡面的確裝有毒藥,只不過和預測的不大一樣,化驗出來的並不是氰酸鉀。」

  「你說甚麼?」加賀的聲音異常響亮,他慌忙回頭望向社辦,森田仍自顧自看著漫書一邊傻笑。「是甚麼毒?」

  「砒霜。」

  「砒霜?亞砷酸嗎?」

  加賀曾在某本書上看過,利用砒霜下毒時,大多是使用一種叫亞砷酸的白色粉末。那本書可能是他父親的吧。

  沙都子輕輕搖頭,「細節我不清楚,聽說是從前常用的一種農藥,由於容易殘留,現在已經禁止使用了。」

  「農藥啊……,原來如此。」加賀搜尋著記憶,印象中那種農藥好像叫砷酸鉛,這也是從小跟著警察父親耳濡目染聽來的。「那,波香為甚麼會有這種毒藥?」他並不期待沙都子有答案,還是問問看。

  果然,沙都子一臉憂鬱地皺著眉,「警方也覺得很不可思議。有一種可能是,波香準備了這種藥打算自殺;可是如果她手邊已經有氰酸鉀,應該很夠了。」

  「嗯,一般來說是這樣。」話說回來,如果波香手上真的同時握有氰酸鉀和砒霜化合物,既然砒霜能被警方找到,應該也會找出氰酸鉀才對,但目前卻沒有聽到任何消息。「看來,這或許會成為整個案子的關鍵。」加賀舔了舔唇。

  「對了,」沙都子眼神中有些許猶豫,加賀很少看她這樣,「最近……你和他們碰過面嗎?」

  加賀心想,她口中的「他們」,指的應該是參加那場雪月花之式的成員吧。加賀輕咳了咳,回道:「沒有。」

  「這樣啊。我也是……」她的表情相當落寞,似乎覺得好友之間沒聯絡很不應該。

  「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搞不好有人正懷疑著你呀。」

  「太悲哀了吧。」

  「這是人生的試煉。」

  或許因為加賀這句話太老氣,沙都子有些訝異地露出苦笑,接著彷佛想一掃陰鬱似地,她攏起頭髮,口齒清晰地說:「明天要加油哦。」說完便穿過走廊快步離去,只見她黑裙的下襬迎風搖曳。

  加賀回到場上,緩緩握起竹劍,腦中突然浮現剛才說的「人生的試煉」。

  ——我居然講出那種陳腔濫調……

  彷佛想忘掉這回事,他胡亂地揮起了竹劍。

  ***

  加賀在學生餐廳用過午餐後,扛著竹劍和護具往校門走去,但一踏出大門便停下了腳步,因為他看到了那輛紅色雪鐵龍。

  ——對了,她好像說要送我到市區啊……

  今天是星期六,原本每週這個時間都要去警局道場練劍,但比賽就在明天,那邊的練習也到上周為止,理論上不必再坐上這輛車了。只是加賀想起先前練習時,三島亮子曾說要送他一程。

  加賀湊近車窗一看,三島卻不在車上,只有那副熟悉的太陽眼鏡隨手拋在駕駛座前方。

  他等了十分鐘,還是不見她的人影。

  ——這個千金小姐還真傷腦筋啊。

  他將護具和竹劍放在雪鐵龍旁,穿過校門走回校園。

  加賀猜想她大概是去劍道場了,走沒兩步,卻在網球場前找到她,只見她走出圍著鐵絲網的球場朝校門走來。網球場上,好幾對網球社社員正在練習,也包括了若生與華江,這兩人在之前的大賽中獲得亞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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