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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七


  「我並不是執著。」開口的是沙都子。聚會的氣氛甚麼時候變成如此的呢?「我只是說,我完全想不出她們有甚麼理由要自殺。」

  「就算再好的朋友,畢竟是外人啊,不可能會懂的啦。」

  「可是,我們事後回想還是會發現一、兩個疑點,不是嗎?」

  「沒有疑點也不足為奇吧。」若生一口氣喝幹加冰塊的威士忌。

  「不過,波香的確是自殺吧。」華江環顧著大家的表情說道。沙都子看向加賀,他只是心不在焉似地默默喝著威士忌。

  「我也覺得,祥子毫無疑問是自殺的。」藤堂說。

  這句話彷佛滲進大夥兒的心裡,席間頓時鴉雀無聲。

  這時,一直聽著大家說話的南澤雅子喃喃開口了:「我打個比方,只是比方哦。」所有人一齊望向她,「假如,我明天自殺了,各位覺得我的動機是甚麼呢?」

  「老師,不要開這種玩笑。」藤堂輕輕搖了搖頭。

  但雅子仍然繼續:「某個意義來說,我是認真的哦。我常在想,死了也不錯,只是缺個誘因罷了……來,告訴我,你們認為我為甚麼會自殺呢?」

  五名學生再度陷入沉默,拿著杯子的、低著頭的,全都一動不動,而沙都子也依舊凝視著加賀的側臉。

  這時加賀開口了,「我覺得老師不會自殺的。」

  於是,南澤雅子微笑地看著他說:「我很想去我老公的身邊。如果我自殺了,請記得這就是我的動機。」

  沙都子覺得自己彷佛站在高樓屋頂被人從後方狠狠推了一把,恐怕在場的好友也是同樣的感受。

  「各位也知道吧,我一直很思念我先生,但你們卻不知道我思念到甚至有了自殺的念頭。所謂自殺動機,就是這麼回事哦。你們一定都曉得原因的,可是那個原因究竟是在甚麼樣的因緣際會之下讓那個人選擇死亡,只有當事人才知道。」

  「人真是孤獨啊……」華江低喃著。這話來的時間點真巧,大夥兒彷佛得到救贖,神情都和緩了下來。

  夜逐漸深了,南澤雅子擔心女孩子來不及搭末班電車回家,便指定男士送華江和沙都子去車站。沙都子由加賀護送,而華江當然由若生照顧。

  「那麼,燒洗澡水的任務就麻煩藤堂同學吧。讓你一個人做這麼吃力的工作,不好意思了。」

  「沒關係的。這個任務別有情趣,我很喜歡。」

  「老師,您還在用那間浴室嗎?」華江這麼問是有原因的。南澤宅邸的浴室至今仍是以燒柴方式加熱洗澡水。雅子平常都去外面澡堂,家裡的浴室反而空著。儘管沙都子他們多次建議她改成瓦斯熱水器,但由於老師的先生生前非常喜歡這種傳統浴室,便一直保留至今,而現在只有偶爾學生來過夜時才用得到了。

  「如果沒了這間浴室,我一定會覺得很寂寞吧。」雅子微笑道。

  ***

  前往車站途中。加賀幾乎沒說甚麼,他今天都是這副模樣。沙都子多少能體會他的心情,因為其它人都想將兩件案子視為自殺處理,但加賀卻想追查真相直到自己心服口服為止,再者,今天聚會的氣氛也不適合讓他暢談自己的看法。

  「這樣也不錯。」加賀自言自語似地說道:「其實,我也很想相信大家。」

  「不用解釋了。」沙都子凝視著由鞋尖往前延伸的影子,「我懂的。」這句話聽起來像要結束對話似的,儘管她並無此意。

  若生和華江並肩走在前方,兩人的身影宛如皮影戲。望著他們漸漸遠離,自己和加賀卻走得很慢。平常他都走得很急,和他走在一起時,沙都子總會不由得氣喘吁吁,但今天的加賀卻是拖著腳步慢吞吞地走著。

  沙都子悄悄看向他的側臉。黑暗中,加賀銳利的眼眸映著月光,那道視線瞪視的,是走在前方的那兩人呢?還是留在南澤宅邸的那兩人?

  不。沙都子暗自搖著頭。

  說不定,就是我呢。

  § 第四章

  1

  「……以上就是十一月二日發生雪月花案件的概要。我想,爸爸您以前學過茶道,應該也曉得,事先在茶中下毒讓被害人喝下是絕不可能的,然而,金井波香所喝的茶中確實驗出了氰酸鉀。

  以常理來推論,只有兩種可能:一是金井波香自己下毒,二是泡茶的相原沙都子下毒。

  我敢保證金井波香絕不會自殺,再者,她也沒必要非得在那種地方、以那種手段自殺。

  但我更確信的是,相原沙都子絕對不會殺害摯友;何況要是以那種拙劣的手法殺人,想也知道第一個人會遭懷疑的就是自己。警方說不定正暗中調查相原沙都子吧,但我想是不會有任何結果的。

  那麼,真相到底是甚麼?

  假使上述均屬實,就代表真凶的犯案手法超越了一般常理。究竟是甚麼巧妙手法呢?

  案子發生後,我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但很遺憾地,目前仍看不清真相輪廓,恐怕兇手遠比我聰慧而狡黠吧。

  因此我想請爸爸指點迷津。

  我請爸爸幫我想想看,在雪月花之式的過程中,有無可能設計毒殺某個特定的人。當然,從前應該不曾發生過類似的案件,但是您偵辦這類案件的經驗無數,想必有異於我們的見解。

  我將我所知道的線索全寫在這封信上了,如果您還需要進一步數據,請儘管吩咐。

  我瞭解爸爸您十分忙碌,但千萬拜託了。期待您的回復。

  兒 恭一郎敬上

  再啟:朋友最近回老家一趟,帶回一瓶他家鄉的酒送給我,我放在流理台下方櫃子裡了。聽說開瓶了要早點喝完,但還是請斟酌適量。」

  加賀把信放到矮飯桌上時,內心夾雜著後悔與猶豫,但還是放著了。現在最要緊的是查出真相。

  拜託老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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