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東野圭吾　>　變身　|　上頁　下頁
三一

　　「真是莫名其妙。」她揮了揮手，像趕蒼蠅一樣，「好了，剛才這些話我就當沒聽過。時間差不多了啦，我去找若生助理過來。」

　　橘小姐宛如逃跑似地離開房間。她的倉皇失措是因為被我說中了事實，還是因為聽到意料之外的假設？目前的我完全無法判斷。

　　到了約定的時間，我一如往常接受了一連串的測驗。負責人照例是若生助理，橘小姐則不見人影。

　　「測驗的結果一樣是毫無異常吧？」結束一連串的測驗後，我語帶嘲諷地問。若生助理不可能聽不出來這是挖苦，但他依舊面不改色地回答：「確實結果要等計算機分析出來才曉得，但我想結論大概是這樣沒錯。」

　　我露出不耐煩的表情，「要是你沒說謊，我敢肯定你們有必要重新檢討這個測驗方法了，根本一點用處都沒有嘛！還是你們的計算機壞了？」

　　「這個測驗和計算機都沒問題哦。」若生助理還是面無表情，「不過因為沒辦法一次做到全面性的檢查，所以才得像這樣定期請你過來進行測驗好補充數據。——請過來這邊。」

　　我在他的引導下進到隔壁房間，室內擺著一座類似電話亭的箱子，我對這個設備有印象，手術後沒多久時，我曾進到這個箱子裡接受測驗。

　　「要做聽力測驗嗎？」

　　「類似，不過這個測驗還能瞭解很多其它的狀況。」

　　若生助理指示我進去。箱子裡放著一把椅子，前方還有一台配備了屏幕和鍵盤的機器，機器接出一條電線連到耳機。

　　我依照助理的指示戴上耳機，開始測驗。這是與聲音有關的各項測驗，像是聽過兩種音之後判斷其高低、強弱、長短，或是比較音色，或是指出兩段旋律的差異，最後則是辨別數種節奏。每種測驗都不太難，只要一般耳朵正常的人都能答對吧。

　　「拜託你們不要因為這項測驗的結果很好，就做出結論說我的腦袋一切正常哦。」我走出箱子後，指著若生助理的胸口說：「這種測驗根本是在騙小孩！」

　　若生助理似乎在思考著甚麼，沉默了數秒之後，看著我問：「你覺得太簡單了嗎？」

　　「我記得以前做這個測驗的時候，題目比較難啊，你們這樣改變難度也太不公平了吧。」

　　若生助理面對我的抗議，依舊沒露出甚麼反應，彷佛吊我胃口似地頓了一下才說：「當然，這只是其中一項測驗，不可能光用這個來判斷你的腦子正不正常。」

　　「那就好。」我點點頭。

　　結束測驗後，我來到堂元博士的辦公室，博士正在自己的桌前打計算機。旁邊有個陌生男士，身材矮小，有著光溜溜的大頭。

　　「噢，你氣色看來不錯哦。」堂元博士心情很好似地對我說：「上次見面之後，還有甚麼變化嗎？」

　　「幸好沒有。」

　　「嗯，所以是已經順利恢復正常生活嘍。」

　　「那倒不是。上次跟您提過了，我還是覺得自己的個性和喜好變了，而且變化愈來愈大。」

　　博士稍微沉下臉，「具體來說呢？」

　　「就是——」我正想說，又閉上了嘴，因為旁邊有個局外人。堂元博士大概是察覺到我的顧慮，立刻笑著點點頭說：「喔，還沒給你介紹。這位是我的朋友，光國教授。他是個心理學家。」

　　「心理學？」

　　「他在那個領域可算是權威哦。」

　　「你好，我是光國。」矮小男從椅子起身朝我伸出手，這個人不管坐著或站著，身高都沒多大差別。我一邊跟他握手，同時看著堂元博士說：「您找了幫手來嗎？」

　　「是有這個意思，但他應該對你也有很大幫助哦。好啦，這件事之後再慢慢說，總之你不用顧慮他在場，他會保密的。」

　　我看著這位頭大得不象話的男士——光國教授，他則是對我投以宛如老人看著孫子的眼神，那視線讓我覺得不太舒服，但我還是開口了：

　　「我最近愈來愈覺得，和他人接觸是一件令人厭煩的事。」我告訴堂元博士，「我看看周遭，幾乎沒有人值得信任，只覺得每個人都是沒用的廢物。我以前從來沒有這種想法。」

　　「哦？」堂元博士張著口，似乎很驚訝；光國教授也露出相同的表情。「我之前也說過，這應該只是單純的心境變化吧。人在年輕的時候總會有幾次這種類似大夢初醒的感覺。」博士又重複這些老套牙的回答。

　　我不耐煩地搖著頭說：「這絕對不是甚麼心境的變化！」

　　「嗯……」博士以小指搔了搔太陽穴一帶，「對了，上次你好像提過你懷疑這是受到捐贈者的影響吧。」

　　「我只是提出一個假設來請教您的意見，並不代表我堅持這個論點。」

　　尤其在我調查過關谷時雄之後，我更覺得自己沒有依據去主張這一點。

　　「換句話說，你現在不這麼想了？」

　　「我也不知道。所以才來問您呀。」

　　「原來如此。」博士起身，拿了兩張紙回來放在我面前。紙上畫著幾十道橫線，「上星期我答應過你，要把你的測驗分析結果整理成簡單易懂的形式，對吧？比方說，這個『內向性』旁邊的橫線長度，就是用來表示你內向的程度。這裡有兩張，一張是你最近的測驗結果，另外一張是手術後第一次測驗的結果。你自己比較看看。」

　　我雙手接過來對照著看，發現在心理測驗和性向測驗的結果上都沒有太大差異，雖然多少有些差別，都不太明顯。

　　「我們這些測驗也能偵測到你內心潛在的部份，所以就這些結果來看，並沒有發現你自覺的那些人格變化。然後，這裡有日本人的平均數值。」他又遞出另一張數據，「看看這個就知道，你具備的是很普遍的正常人格。雖然稍微偏內向，但這種程度並沒有甚麼好奇怪的。如何？」

　　我搖搖頭把三張數據放在桌上，「光讓我看這些數字，我還是無法接受。」

　　「是你自己說要看分析結果的呀。」

　　「我上次的確說過，因為那時候我只是稍微懷疑有問題，但現在不同了，我完全不認為自己這個狀況算正常。」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