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東野圭吾 > 變身 | 上頁 下頁 | |
二二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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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了呀。而且一開始大家還忍著,心想你大概是借酒裝瘋,但你說個沒完沒了,終於惹火了酒井哥。所以你也不記得被他揍嘍?」 原來是這麼回事。我摸摸左臉頰的傷,是被那個人揍的。 「我光是挨打呀?真不甘心。」 「挨打?!」葛西氣得大吼:「你在說甚麼?要不是我們阻止,他早就被你打死啦!」 「我做了甚麼?」 「還問!你被打了一拳之後馬上站起來反擊,一拳就打上酒井哥的左眼。」 我看看自己的右手。經他這麼一說,我才發現食指和中指的指根部份確實熱熱的。 「酒井哥大概沒想到你會反擊,所以也大意了吧。他被打倒在地,然後你開始拚命踹他。我在一旁看著真的覺得自己好像在做惡夢,沒多久你就抓起桌上的威士忌酒瓶,打算往酒井哥頭上砸,我和芝田先生他們拚了命才攔住你,但你還是不肯放下酒瓶,大喊著『沒想到會被這種人渣揍』。」 「真的嗎?」我又看看自己的手。好像有模模糊糊的印象,但我怎麼都不覺得自己會有這麼激進的舉動。「真難相信。」 「這句話應該是我來說吧!」葛西說:「後來你一下子就睡死了,我只好把你帶回來。店裡的人本來想叫警察,在我們的極力安撫下才作罷,總之鬧得很嚴重啦。」 「真抱歉。不過,我真的做出這種事嗎?」 「我也很希望是假的呀。」 我不得不認真思考。我知道自己這陣子愈來愈有自信,看事情的角度也和以前大不相同,但我卻無法解釋自己這種異常的行為。 這麼說來,我最近的改變,並不單純是一個人在個性上的成長嗎? 看樣子非得碰觸那個我一直在逃避的問題了,也就是小惠的質疑——如果把整個腦部換掉,那樣還是自己嗎? 「欸,純,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可以告訴我嗎?這陣子,工廠的人都覺得你怪怪的,因為你實在變太多,大家對你都開始感到害怕,連我也是啊。純,你能不能解釋一下,讓我們安心點?」 我終於找到昨天那個疑惑的答案了,包括輕佻的矢部在內,讓所有人害怕的根源,正是我。 我和葛西一起前往公司,幾乎所有組員都聚集在工廠裡。各式各樣雜亂堆放的機械當中有一張大會議桌,旁邊還圍了幾張鐵椅。組員們都坐在這裡打打撲克牌消磨時間,或是喝著自動販賣機的咖啡一邊閒聊,一同等著上工的鐘聲響起。 「早啊。」葛西率先和眾人打招呼,幾個人只是宛如條件反射地應了聲,但接下來就不同於平日了,大家一看到我,先是僵住,然後迅速將目光移開,原先打撲克牌的開始收拾,在聊天的一口氣喝完咖啡,把紙杯丟進垃圾桶,每個人都不發一語,拿起工作帽,板個臭臉做鳥獸散。 「看來你剛才說的好像都是真的。」我對葛西說。 「要我說幾百遍呀。」他說。 上工的鐘聲響起,我正準備朝自己負責的崗位走去,突然有人輕輕戳了我的上臂。我一看,是頂著一張苦瓜臉的組長。我向他道了早安。 「你來一下。」組長顯然心情也很差。 走進辦公室,到了組長的位子旁,芝田正等在那兒。我原本想打招呼,還是閉上嘴僅以點頭示意,因為他的表情和組長一樣苦澀。 「我聽芝田說了,真是太意外啦。」組長在椅子坐下後,抬頭看著我說。他的護目鏡上映著日光燈。 「不好意思,驚動大家了。」 「幸好可以推說只是同事間的爭執,不至於鬧上警局,但只要有一點差錯,就會釀成重傷呀。況且,如果說是酒井想教訓你,我還能理解,沒想到剛好相反啊。」 我默默低下頭,無言反駁。 「總之,這件事我先記下了。先動手的酒井的確有錯,他好像也不想把事情鬧大。他今天請了假,下星期應該就能照常上班了。」 那傢伙之所以不想把事情鬧大,是不想讓其它同事知道自己被我痛扁一頓吧,不過我姑且一臉嚴肅地點頭回應。 「以後絕對不能再有這種事了,下次再犯的話,連我也包庇不了你哦。」 「我會注意。」 「還有啊,」組長說到這,語氣變得不太對勁,「昨天你講的那些話,我也聽說了。你大概是借酒裝瘋吧,但在場不少人還是很介意,你可以去大家面前道個歉嗎?」 「道歉?我?」我驚訝地抬起頭,「使用暴力這件事我認錯,但我為甚麼要為了講出那些話道歉?我的確是借酒壯膽才說出口,可是我不認為自己說錯了。如果惹得大家不高興,我希望能在清醒的狀況下正式和大家討論一番。當然,也不會使用暴力。」 「別這麼激動啦。」組長垂下一對眉毛,「我知道你的意思。的確,你出院回來之後的工作表現也讓我很佩服,同時間裡你的工作量大概是其它人的一倍吧。」 「並不是我的動作快,而是其它人浪費了太多時間。」 「這我都知道。不過呢,純,不管做甚麼事,大多的狀況下,『人和』都是一大重點。你看看大馬路上,塞車的時候也不可能只有自己一輛車加速呀,有時也得考慮到和其它人的協調性。」 「我們工廠目前的狀況,」我說:「不是塞車,根本是違規停車。」 組長對這個說法大概不是很高興,一瞬間語塞,皺起眉頭。「也就是說,你不打算道歉嘍?」 「我覺得沒那個必要。我的動機是希望讓工廠變得更好,為甚麼得向那些墮落的人道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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