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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〇


  沃特金斯走了,只剩基思、查理·阿代爾和錢德勒上校站在內閣廳裡。他們多少屬￿同一級別,所以不等別人邀請就坐下了。基思找了個與他們隔開幾個位子的椅子坐下。

  錢德勒談著工作,基思的腦子又開了小差。這次所謂的「接見」完全是一齣舞台戲,國防部長象徵性地出一下場。這也是一種儀式——如果基思還把自己看做一名軍人的話,國防部長就是他的最高上司,其他人也很好地完成了他們所扮演的角色。查理·阿代爾扮演猶大;沃特金斯將軍扮演替罪羊;錢德勒上校扮演急於擺脫那份倒黴差事的彼拉多①;泰德·斯坦斯菲爾德扮演的則是報幕人的角色。基思知道自己應扮的角色,但他的臺詞念得不好。

  ①彼拉多:羅馬猶太巡撫,曾主持對耶穌的審判,並下令把耶穌釘死在十字架上。

  基思的思想又轉到了安妮身上。如果她在這裡,他不知道她對這一切會怎麼想。正如他對查理說的,她是個單純的鄉下姑娘,但她並不笨;事實上,她在中學和大學的學習成績都比他好。他們倆都是在中西部民粹主義傳統中長大的。如果她也在這個房間裡,他絲毫不懷疑,她會發覺這裡的浮華、禮儀和嚴格的等級制度有點讓人厭惡,她會比他更快地看穿這裡毫無意義的一切。

  在他早年服役時,世界比現在要危險,不過,在他看來,那時的政府要單純些、寬厚些。那時的官員幫助政府打敗了軸心國,是富於獻身精神的公僕,而不是只會圍著政府食槽轉的豬玀;他們有目的感和使命感。而現在,即使像他這樣的越戰一代的軍人也在退休或被迫離開,他不喜歡新掌權的年輕官員。

  在接下來的五分鐘裡,錢德勒上校描述著這份工作的職責,從正面去描述它,忘了提到每天十二小時的工作、下班帶回家做的事,以及那些時區、假日、安息日與華盛頓截然不同的國家發生的危機。

  基思打斷了錢德勒,問道:「你喜歡這項工作嗎?」

  「喜歡?」他思索片刻,回答說,「白宮裡的工作很累人,但很值得。」

  「累人的工作怎麼會是值得的呢?」

  「嗯……可以是的,也許我該說,我意識到我是在為國家做事,而不是為自己做事。」

  「可你是為國家做正事嗎?」

  「我相信我做的是正事。是正事。你知道,這一切都還沒完。還有許多壞人存在。」

  「對,但也許新的好人能對付新的壞人。」

  「我們有經驗。」

  「我們的經驗是對老的壞人而言的。我們也許可以理解新的現實,但總是以老的方式去思維。」他看著錢德勒上校,問道,「你建議我接受這份工作嗎?」

  錢德勒清了清嗓子,看著阿代爾。阿代爾做了個手勢,仿佛在說:「回答他。」

  錢德勒上校思索片刻,然後答道:「拿我來說吧,我為我的履歷中有這段工作經歷而高興,但即使是我最恨的敵人,我也不希望他過我這兩年過的日子。」

  「謝謝。」

  門開了,總統國家安全顧問愛德華·雅德辛斯基大步走了進來。大家都起立,雅德辛斯基同每個人都握了手。他對基思說:「儘管是臨時通知,你還是來了,我很高興。」

  「謝謝你,先生,我也很高興。」

  「我還有一個約會,但我想與你聊一會兒,我看過你的檔案,印象很深。你經歷豐富,從步兵排長直至退役前的職務。我正在尋找像你這樣會對我直率坦誠的人。錢德勒上校會保證這一點。我喜歡軍人,因為軍人具有我想要的長處。」

  「是,先生。」基思尋思,那是因為軍人沒有政治野心,他們服從命令,而且很容易把他們調走而不必開除。像教士或牧師一樣,軍官有一種天職,這種天職在理論上超越了他的事業或個人生活。行政部門往往覺得其職員中有幾名軍人很有用:他們是身著便衣的契約僕役。

  雅德辛斯基繼續說道:「你的老同事們對你評價不錯,上校。對嗎,查理?」

  查理·阿代爾表示贊同。「蘭德裡上校以前是我部門的寶貴財富,他受到整個情報界的普遍尊敬。」

  基思對這位有可能成為他上司的安全顧問說:「我與沃特金斯將軍的關係總是處不好,阿代爾先生也總是為我操心。」

  查理皺了皺眉,雅德辛斯基卻笑了,「你算不上是個外交家,對吧?那次在政治情報室裡你質問國務卿我們是否有外交政策,當時我也在場。」他咯咯笑著。「我喜歡那樣的勇氣。我會支持你的,上校。我直接為總統工作,而你直接為我工作。」

  基思心想,他也許真的喜歡雅德辛斯基,五六年前也許會喜歡在他手下工作的。不過,現在已經太遲了,基思說道:「儘管我與阿代爾先生有時意見相左,但我認為他知識極其淵博,非常勝任他的工作,而且幹起來全心全意。」基思很得意自己接上這幾句,但雅德辛斯基顯然並不在意。雅德辛斯基說:「錢德勒上校比我更能回答你的任何問題。」他伸出手,基思握住了。雅德辛斯基又說:「歡迎你入夥,上校。」他邊與基思握手,邊看手錶。「我還有一個約會。」握著的手還沒鬆開,他就問道,「你什麼時候能開始工作?」

  「噢,我想利用這個週末考慮……」

  「那當然。下週一開始很好。錢德勒上校會帶你去你的辦公室。」

  查理說:「蘭德裡上校住在俄亥俄州,先生。」

  「那是個了不起的州。再見了,先生們。」他轉身離開了。

  基思看看手錶拿腔拿調地說:「我還有一個約會。再見了,先生們。」

  查理勉強笑笑,說道:「你與總統有個約會。」

  錢德勒上校補充說:「你們等在等候室裡,到時候有人會叫你們。」他咧嘴一笑,對基思說,「我可沒有別的約會。我不再待在這裡了。」他走到門口,又轉過身來說,「如果你到樓下走走,會找到我原來那間辦公室的。我把我的電話號碼留下了,你如果有問題可以找我。現在辦公室都是你的了。」說完他走了,基思雖然沒聽見罵「混蛋」的聲音,但這兩個字卻在空中回蕩。

  基思對查理說:「查理,我想我們沒法回斯潘塞城了。」

  「你怎麼會這樣想?」

  他們向門口走去,基思說:「他們如果在下星期一發現錢德勒上校原來的辦公室空著,一定會吃驚的。」

  「利用這個週末好好考慮一下吧。雅德辛斯基是本屆政府裡的一個好人。試一下嘛,你會失去什麼呢?」

  「我的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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