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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一


  基思點點頭。「我去市區時看到過這店。」

  「如果我去工作,你會介意嗎?」

  「你可以幹任何你想幹的事。」

  「包括我工作到很晚才回家,把活兒帶回家做,並且和男同事一起出差?」

  「不要逼我,普倫蒂斯。」

  她笑笑,捏了一下他的手。

  他們在齊踝的溪水中走著,繞過一些水中的石頭。基思喜歡赤腳踩在淤泥上的那種感覺,喜歡攥著她的手。

  安妮說:「將來某一天,我們也許還會再來。」

  「也許吧。」

  「你怎麼想,基思?這兒也是你的家。你想待在這兒嗎?」

  「我想過,但我知道不可能。也許將來有一天可以。」

  她思索了片刻,說:「如果……他不在這裡……」

  「如果他被解職了,他會幹什麼呢?」

  她答道:「他不會留在這裡的,他不能。他沒臉侍下去。有太多的人暗地裡恨他。」她想了一會兒,然後說,「如果巴克斯特太太和別的男人私奔了,他可能會感到很沒面子,就會辭職離開這個小城。那時我們就可以回來了。」

  基思點了點頭,然後問她:「他可能會去哪裡?」

  「灰湖。他以前總是講,他一旦退休,我們就去那裡。」她微微一笑,「這下可能比他想的要早一些了。只是他將一個人去。他知道自己不能作為斯潘塞城的前警長留在這兒。」

  「你意思是說,不會再有慈善互助會舉行的那種表彰酒會了?」

  她瞥了他一眼,說道:「你大概是從報紙上讀到這條消息的吧。天哪,那是我生活中度過的最艱難的夜晚之一。」看他沒有反應,她接著說,「那天晚上的酒會是不是令你嫉妒了?」

  「當時我情緒有點不正常,或者別的什麼,我也說不清楚。」

  「好了,親愛的,那天整個晚上我一直在想著你,想你在星期六的晚上幹些什麼。我們分開以後,你知道有多少個星期六的晚上我都在想你,想你在何方嗎?」

  「我在愉快地參加步兵訓練。」他接著說,「有時我在星期六晚上排長隊給你打電話,可你總是不在。」

  「其實我在的,只是不想去接。」她補充道,「傲氣和固執是罪過,我們為此付出了代價。」

  「是這樣。」

  「嫉妒也是一種罪過。我不嫉妒,可我……你知道嗎?我從慈善互助會給你打過電話。那天晚上我就想聽聽你的聲音。但你沒在。」

  「我去中學的球場上投了會兒籃球,九點左右回到家,沖了個涼,然後就睡覺了。」

  「很好。你有沒有夢見我?」

  「可能吧。我只知道,每天早上我一醒來,頭一個想到的就是你。」

  「我也是。」

  說話之間,他們已來到了樹林的盡頭;小溪在這兒變寬,流入了大池塘。他們爬上岸,朝遠處的草地和湖水望去,發現安妮的車旁又停了幾輛車,草地裡還停著幾輛自行車。

  基思看到幾個男孩正在一隻大橡皮筏上漂著玩耍,有兩個男人在釣魚。兩位母親帶她們剛學步的孩子在水邊玩小玩具船。

  池塘波平如鏡,偶爾有一條小魚躍出水面,泛起陣陣漣漪。蜻蜓盤旋於水面,香蒲草在微風中搖曳。靠近岸邊的地方有一簇睡蓮,根部可以煮來吃;基思不知道現在的孩子是否曉得這一點。

  跟基思記憶中三十多年前任何一個溫暖的星期六相比,裡夫斯池塘的樣子沒有很大的不同,只是以前這兒有更多的孩子。他們是結夥玩耍的一代,也許是最後一批哈克貝利·芬式的孩子。他們在這兒煮睡蓮根吃,嚼著野草,用竹杆釣魚,用舊汽車內胎做救生圈,用彈弓來彈小動物和成年人,騎著比他們人還重的自行車在附近兜風。

  想到這兒,基思不由自主地笑了起來。安妮問道:「你笑什麼?」

  「我想起以前在炎熱的夏夜裡,我們男孩子在這裡裸泳。我們抽香煙,喝啤酒,談論女孩。」

  「我知道。我們女孩子就躺在那塊高高的草地上觀看這一切。」

  「那時你們並不在啊。」

  她大聲笑了。「我們來過兩次。其實我們並不能看清什麼,但都堅持說我們看清了一切。」

  「那你們為什麼不和我們一起玩呢?」

  「也許我們應該和你們一起玩的。有一天夜晚,我們想偷你們的衣服,卻沒敢這樣做。」

  「好吧,聽我說——將來的某一個夏夜,你和我還要回到這兒來一起裸泳。」

  「就這樣講定了。」

  他們倆靜靜地站了一會兒,但願時間就此凝固。她說:「這也許是最後一個溫暖的週末了。」

  「對,我能聞到一點秋天的氣息。」

  「我也能聞到。」

  他們倆望著池塘邊的遊客,過了一會兒基思說:「你認識聖詹姆斯教堂的威爾克斯牧師,是吧?」

  「認識。」

  「在聖詹姆斯教堂開會的那天晚上,我跟他談過話。」

  「他怎麼樣?」

  「老了,但還在那兒講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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