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尼爾森·德米勒 > 小城風雲 | 上頁 下頁 | |
三一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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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思不知道這裡有多少成分是波特夫婦想重溫革命的浪漫,有多少成分確實是出於恐懼。他說:「我會考慮去的。」 「太好了。再來點餡餅?再來杯茶?」 「不,謝謝。我該走了。」 「還早呢,」蓋爾說道,「我們三個明天都沒有什麼事要幹。」她站起身,基思以為她要收拾桌子,所以也站了起來,端起他的盤子和酒杯。 蓋爾說:「放著吧。我們還是不太講究整潔。」她挎著他的胳膊,引他來到起居室。 傑弗裡跟在後面,手裡拿著煙葉缸。他說:「酒足飯飽,談話很刺激,現在我們去起居室抽支餐後煙吧。」 蓋爾在黑暗的起居室裡點上兩盞香燈和兩支香味蠟燭。傑弗裡在茶几前盤腿坐在地板上,借著燭光在茶几上把缸裡的煙絲卷成紙煙。 基思看著他在燭光裡用敏捷的手指和舌頭,卷出五支實實的大麻葉煙,比一個老農民卷一支香煙還要快。 蓋爾把一盤磁帶放入錄音機,名為《佩珀中士孤獨之心夜總會樂隊》,然後坐在地板上,背靠著一隻沙發。 傑弗裡點上一支大麻葉煙,吸了一口,然後遞給基思。基思猶豫片刻,也吸了一口,然後手伸過茶几將煙遞給蓋爾。 甲殼蟲樂隊的音樂響著,燭光閃爍著,香味和大麻葉味充溢著室內的空氣。這真有點像一九六八年的情景。 第一支大麻煙現在要用鑷子夾著抽了,過一會兒被掐滅了,煙蒂被小心翼翼地放入煙灰缸,留著以後再放在煙斗裡抽。基思注意到桌上放著一隻煙斗。第二支大麻煙又點上了,並傳遞著。 基思回想起以前抽大麻煙的慣例和儀式,仿佛那還是昨天的事。大家話都不多,說的話也沒有多大的意義。 然而,蓋爾用一種在大麻和燭光的情景下特有的低啞嗓音說:「她需要幫助。」 基思沒有理睬。 蓋爾似乎在自言自語地繼續說道:「我理解一個女人怎樣和為什麼待在那種處境中……我不認為他在肉體上折磨她,但他在搞糊塗她的腦子……」 基思把煙遞給她。「夠了。」 「什麼夠了?」她吸了一口煙說,「你,蘭德裡先生,可以解決你的問題,同時也解決我們的問題……」她把煙吐出來。「對嗎?」 他的腦子已無法形成完整的思想,但過了幾秒鐘,或者幾分鐘,他聽見自己不知不覺地說:「蓋爾·波特……我與世界上最傑出的人鬥過智……我對女人的經驗足以寫本專著了……你別想搞糊塗我的腦子……」他認為這確實是他想說的,至少是非常接近。 蓋爾仿佛不理睬他,說道:「我過去一直很喜歡她……我是說,我們並不是好朋友,但我……她有點像……總是帶著微笑,總是做些好事……我是說,我曾對她這種做法覺得噁心……但內心裡,我羡慕她……她跟她的丈夫以及……她的同類完全和平相處,好像對什麼都不在乎……」 「她在哥倫布讀書時也成了個反戰分子。」 「真的嗎?哇,這讓你失望了?」 基思沒有回答,或是覺得自己沒有回答。他已無法知道自己是否在思考或說話。 房間裡似乎安靜了許久,後來蓋爾說:「我的意思是,如果你在這裡沒別的事,基思,如果你在征服這個他媽的世界後卻無所事事……那麼把那女人從他身邊奪過來……」 基思站起身來。「我想我該走了。」 傑弗裡說:「不行,夥計。你就在這裡過夜。你連正門在哪裡都找不著哪。」 「不,我得……」 蓋爾說:「不談正事,什麼事情都不談了。不提這些讓人頭痛的事。放鬆點,夥計們。」她把大麻煙遞給傑弗裡,站起身,換了盤磁帶,伴著《酒吧女郎》的音樂跳起舞來。 基思瞧著她在搖曳的燭光中翩翩起舞。他想,她的舞姿真優美,她苗條的身段與音樂配合得恰到好處。這舞本身並不含什麼色情意味,但因為他已好長時間沒跟女人待在一起了,此刻他褲襠裡升騰起一種熟識的欲望。 傑弗裡卻似乎對妻子的舞姿毫不在意,只把注意力集中在燭焰上。 基思把目光從蓋爾身上轉移到傑弗裡盯著的燭焰上。 他不知道過去了多長時間,但意識到磁帶又換了一盤,現在放的是《寂靜之聲》。傑弗裡宣佈,這才是吸大麻的絕妙伴奏。而後,基思意識到蓋爾又坐到了他對面,吸著大麻煙。 她似乎在自言自語:「嗨,還記得過去那段時光嗎?不戴乳罩,穿透明的襯衫,裸泳,群交,沒有致命的疾病,沒有苦惱,沒有安提阿的性行為規則,男人女人真的互相喜愛,還記得嗎?我記得。」她接著說,「上帝啊,我們到底怎麼了?」 似乎沒人知道,所以也沒人回答。 基思的腦子已經遲鈍,但他確實記起了過去的好時光,雖然他理解的好時光也許與蓋爾或傑弗裡的不一樣。問題在於,過去的確有過一段好時光。他突然因一種失落感、一種懷舊感、一種哀傷情緒而痛心起來,這種情緒部分是由於大麻和這個夜晚,部分是因為它的真實。 蓋爾沒有提出與他同床共枕,這真是一種解脫。如果她提出的話,他真不知道自己會怎麼說或怎麼做。這一夜,他睡在沙發上,穿著內衣,蓋著一條被子,而波特夫婦則睡在樓上的床上。 香燈熄了,蠟燭燒完了最後一滴蠟後也滅了,一盤「西蒙和加芬克爾樂隊」的錄音帶放完了。基思躺在寂靜的黑夜中。 拂曉時分,他起身穿好衣服,趕在波特夫婦醒來之前離開了。 第十二章 同波特夫婦一起吃飯後幾天,一個星期五的夜晚,基思·蘭德裡決定到城裡去,這是他對記憶中的農民週末活動的一種反應。 他穿上寬鬆褲和運動衫,坐上他的雪佛蘭車,往斯潘塞城駛去。 他在過去幾天裡沒見過安妮的影子,這倒不是因他不夠專注。他已經到家了,總是守在離電話機不遠的地方,一天要好幾次查看他的信箱,並注視來來往往的汽車。一句話,他重又成了一個害相思病的青春少年,這種感覺倒也不完全是不快的。 前天中午時分,他看到有輛藍白相間的巡邏車從斯潘塞城方向駛過這裡,那天上午他也看見一輛綠白相間的縣治安官的汽車經過。縣治安官的汽車經過也許只是偶然,可那輛警車為何要到離城很遠的這兒來呢? 不管怎樣,他把那輛雪佛蘭車藏起來不讓人看見。他不知道他們是否已經發現了他的這輛新車。當然,他們只需到機動車管理局去查一下他的名字便知道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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