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尼爾森·德米勒 > 小城風雲 | 上頁 下頁 | |
八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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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似乎受到了啟發,說道:「你試圖謀殺我。我可以逮捕你。」 「事實上我是朝你腦袋上方開的槍,你知道這一點。但來吧,把我關進監獄。」 「你這條母狗,你——」他帶威脅性地向她靠近了一步,臉漲得通紅。可安妮紋絲不動,知道是他的警徽使她免遭一頓拳腳,覺得這倒是具有諷刺意味的。他心裡也明白這一點,她看著他在那兒幹冒火,心裡有些得意,然而,她知道,總有一天他會爆發。此刻,她希望他突然中風,倒地死去。 他把她逼到牆角,拉開她的睡袍,把手伸向她的肩頭,緊捏她開槍時被後坐力撞傷的地方。 一陣令人眩暈的劇痛穿過她的全身,她的雙膝一軟,彎了下來,她發覺自己跪在地上,能聞到他身上的尿味。她閉上了眼睛,把頭扭過去,但他一把抓住她的頭髮,將她的臉對著他,「瞧你幹了些什麼?你為自己感到驕傲是嗎,潑婦?我肯定你是這樣。現在,我們來扯平吧。我們就這樣待著,一直到你尿褲子為止。就是要侍他媽的一整天,我也不在乎。所以,如果你明白我的話,趕快尿褲子完事。我等著呢。」 安妮雙手捂著臉,搖搖頭,眼裡湧出了淚水。 「我正等著。」 後門響起了刺耳的敲門聲,克利夫迅速轉過身去。凱文·沃德警官的臉貼在門玻璃上正往裡瞧,克利夫大聲吼道:「你他媽的滾開!」 沃德很快轉身離開了。可安妮想,他一定看到他上司的褲子濕了,他無疑也看到了克利夫臉上和頭髮上的牆灰,看到了她跪在克利夫身後的地板上,好極了。 克利夫又把注意力轉到他妻子身上。「你現在滿意了,潑婦?你滿意了吧!」 她迅速站起身來。「離我遠點,否則,老天爺在上,我要打電話給州警察局了。」 「你敢打電話,我就殺了你。」 「我不在乎。」她系上了身上的睡袍。 克利夫·巴克斯特注視著她,雙手的大拇指摳在槍帶裡。她根據多年的經驗,知道現在是結束這場對峙的時候了,也懂得怎樣去結束它。她一言不發,就那樣站著不動,眼淚順著臉龐流下來,然後她垂下頭,看著地板,心想開槍時為什麼不在他腦袋上打個窟窿。 克利夫安靜了一會兒,看到他們夫妻之間的男尊女卑得到了恢復,世界上的一切又歸於正常,感到心滿意足。他用手指托起她的下巴。「好吧,我不再追究了,小親親。你把這兒弄乾淨,再給我做一頓可口的早餐。我給你半小時左右的時間。」 他轉身離去,然後又回來,拿起那支獵槍走了。 她聽見他的腳步走上樓梯,幾分鐘後,又聽見淋浴的嘩嘩水聲。 她從食櫥裡找出幾片阿斯匹林,用滿滿一杯水吞了兩片,在廚房水槽裡洗了臉和手,然後走到地下室去。 在他的私室裡,她凝視著那些步槍和獵槍,它們現在都開了鎖。她在那裡站了整整一分鐘,然後轉身離開,去了工具問。她找了一把長柄闊掃帚和一把鏟子,走出地下室,回到廚房。 安妮煮上咖啡,用煎鍋煎上鹹肉,掃乾淨牆土,並倒進門外的垃圾箱中,然後又清洗廚房的長檯面和地板。 克利夫下樓了,換了一套乾淨的警服。她注意到他進廚房時是小心翼翼的,槍帶和槍套背在肩上,一隻手松松地放在手槍柄上。他在餐桌邊坐下來,把槍帶掛在椅背上而不是牆釘上。在他還沒反應過來之前,她一把將槍帶抓過來掛到了牆釘上。她說:「我的桌子旁不許放槍。」 克利夫·巴克斯特並未放鬆警惕,他先是一驚,接著不自然地咧嘴傻笑。 安妮給他倒了一杯果汁和一杯咖啡,又為他煎了雞蛋加土豆和鹹肉,做了吐司。她給他端上早餐,於是他說:「坐下。」 她在他對面坐了下來。 他一面吃,一面笑著說:「你胃口不好?」 「我吃過了。」 他一邊嚼著早餐,一邊說:「我打算把槍支、彈藥、所有的東西還留在下面,再來點咖啡。」 她站起身又給他倒了些咖啡。 他接著說道:「因為我相信你不會有殺我的念頭。」 「如果我有,我可以在任何地方買到槍。」 「是的,不錯。你可以不斷買槍、偷槍或借槍,那沒關係。我並不怕你,親愛的。」 她清楚,他是在尿濕褲子之後竭力恢復他男子漢的自尊。她聽任他隨心所欲,這樣他就會儘早離開這屋子。 他繼續說道:「我是伸手掏槍了,不是嗎?儘管我他媽的來不及掏出來,我還是伸手去掏了。」 「是的。」她心想,他的確比她想像的還要蠢。一個有頭腦的男人該明白,他至少有百分之五十的可能性說動他的妻子放下槍,而只有不到百萬分之一的可能性在對準自己的、上了膛的獵槍面前先下手。但克利夫·巴克斯特沒頭腦,還妄自尊大。她希望有一天這點會使他送命。 他說:「你一定在想我會不會殺你。」 「我真的不在乎。」 「你說什麼?你不在乎?你當然在乎。你有孩子。你有家庭。」他笑了。「你有我。」他隔著桌子拍拍她的手。「喂,我知道你不是想殺我。明白為什麼嗎?因為你愛我。」 安妮吸了口氣,努力克制自己,不讓自己尖叫起來。 他用叉子在她鼻子上輕輕拍拍,接著說道:「你看,你還在吃醋。好,那說明你還是愛我的,對不對?」 安妮的感情已經耗盡,精疲力竭,肩膀陣陣抽痛。她腦子裡一片空白,只想應付他,說他想聽的話。她說:「是的。」 他笑了。「但你也恨我。聽著,我要告訴你一句話——愛和恨之間只有一條細細的分界線。」 她點點頭,仿佛這話給了她一個新的啟示。克利夫說話總是愛用一些愚蠢的老調和格言,似乎是他剛剛創造出來的。他從沒想過這些東西並不是對人類思想的一種新洞察。 「下次生我氣的時候想想這句話。」 她笑了,他意識到自己用詞不當,她說道:「今天上午我要去乾洗店。你有什麼弄髒了的衣服要一塊兒去洗嗎?」 他向她俯過身去說:「你留點神。」 「是,先生。」 「別再說他媽的先生。」 「對不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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