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尼爾森·德米勒 > 將軍的女兒 | 上頁 下頁 | |
一〇八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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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你別廢話。我告訴你,我是在聖·約翰之前到過那兒。我到的時候,她早已死了。如果你想知道我的想法,我認為是福勒和將軍幹的。」 「比爾,這可不好,太不好了。」我把手放在他肩膀上,對他說,「要像個男子漢,像個軍官,像個紳士——要像個警察的樣子,看在上帝的分上。我甚至不該要求你接受測說試驗。不必用測謊器,不必告訴你我們搜集的證據,也不必在審訊室跟你呆上幾天幾夜,我應該直截了當請你告訴我實情。不要讓我們任何人對此事感到難堪。」 他看了我一眼。看得出他幾乎要哭了。他看看辛西婭,看她是否在注意他。我知道,這對他很重要。 我繼續說:「比爾,我們知道是你殺了她,你知道是你殺了她。我們也都知道為什麼。有許多情有可原的情況,我們知道。唉!我簡直不能站在這兒,看著你的眼睛,告訴你:『她不該死去。』」實際上,我能夠,因為她確實不該死去。但是,正如你應給臨刑的人任何他想吃的東西作為最後一餐,這時,你也應揀他想聽的話說給他聽。 肯特竭力忍住眼淚,竭力裝出憤怒的樣子。他大聲喊叫:「她死有餘辜!她是個婊子,是個十足的娼婦。她毀了我的生活,毀了我的婚姻……」 「我知道。但是現在你必須糾正一切,為了軍隊,為了你的家庭,為了坎貝爾一家,也為了你自己。」 淚水順著他的臉頰流下來。我知道,他寧願死也不願在我、辛西婭和考爾·塞夫爾面前哭泣。考爾正在機庫的另一頭看著我們。肯特費了好大勁才說出這幾個字:「我無法糾正,我再也無法糾正了。」 「不,你能。你知道你能,你也知道該怎樣去做。不要跟事實作對,不要給你自己,也不要給任何人抹黑。這就是你現在所能做的一切。你只要做你該做的,做一位軍官和一位紳士應該做的事。」。 肯特慢慢站起來,用手擦擦眼睛和鼻子。 我說:「請把你的武器給我。」 他看著我的眼睛:「保羅,別用手銬。」 「對不起,我必須用。這是規定。」 「不管怎麼說,我是軍官!你要我像個軍官,就得先把我當個軍官看待。」 「首先要像個軍官。」我對考爾喊道:「給我拿副手銬來。」 肯特把那支38口徑的警用手槍從槍套中拔出,喊道:「行了!行了!看看這個吧!」他把手槍抵在自己的右太陽穴上,扣動了扳機。 第三十七章 人類的眼睛能分辨十五六種不同濃淡的灰色,電腦圖像處理機在分析指紋時,能分辨256種不同深淺的灰色,真是奇妙無比。然而,更奇妙的還有人類的心臟、大腦和靈魂,它們能分辨無數種感情的、心理的、道德的細微差別。從最陰暗可怕的,到最純潔可愛的。這個「光譜」的兩個極端,我從未見過,但處於兩極之間的,我見過不少。 事實上,人在性情方面與變色龍在顏色方面一樣反復多變。 哈德雷堡這兒的人與我過去在其他許多地方任職時見到的人一樣,並不比他們更美麗或更醜陋。但是,安坎貝爾無疑很不一般。假設我在她生前見到她,假設我受命來調查發生在哈德雷堡這裡的事情,我努力想像自己會如何與她交談。我想,我會認識到我面對的不只是一個簡簡單單勾引男人的女人,而是一個特別堅強,但卻身不由己的鮮明個性。我也想到,我可能會告訴她,無論怎樣去傷害別人,都不會使自己變得堅強,而只會給每一個人增加痛苦。 我想我不至於會像比爾·肯特那樣不能自拔,但也不敢完全排除這種可能,因此,我不想對肯特進行評判。肯特自己評判了自己。他看到自己變成了什麼模樣,發現自己潔淨有序的內心深處埋藏著另一個自我。他恐懼萬分,一槍徹底了結了自己。 飛機庫裡現在擠滿了憲兵、聯邦調查局人員和醫務人員,還有那些滯留在哈德雷堡的司法人員。他們原以為這兒已沒事可幹了。 我對考爾·塞夫爾說:「屍體處理完之後,將地毯和家具打掃乾淨,然後把安所有的家當都打包給坎貝爾夫婦托運到密歇根去。他們會需要女兒的東西的。」 「好。」他又說:「我不想說肯特什麼,不過,除了我之外,他給每個人都省去了許多麻煩。」 「他是個好樣的軍人。」 我轉身,走到機庫的盡頭,經過一個聯邦調查局人員的身旁。他試圖引起我的注意,但我假裝沒看見,徑直出門來到外面的太陽底下。 卡爾和辛西婭站在一輛救護車旁談著話。我從他們身旁走過,直往我的追光牌汽車走去。卡爾趕上我,對我說:「對這個結局,我不能說感到滿意。」 我沒答理他。 他又說:「辛西婭好像認為你當時知道他要那麼做。」 「卡爾,出了偏差可不能怪到我頭上。」 「沒人怪你。」 「聽上去似乎是那麼回事。」 「可是,你也許能預料到,你可以把他的槍——」 「上校,老實跟你說,我不僅預料到了,而且還鼓勵他這麼做。我徹底地摧毀了他的自尊。這一點,她知道,你也知道。」 卡爾不承認,因為這不是他想聽到或想知道的。雖然守則中沒有這樣一條,但是事實上,在世界各地的許多軍隊中,給一個玷辱了自己尊嚴的軍官提供機會、鼓勵他勇敢自殺的做法歷來都是受人稱道的光榮傳統。但這種做法在我們這兒一直不受歡迎,在別處現在也逐漸不再流行了。然後,這種觀點滲透到了每個軍官的潛意識之中。如果讓我選擇,一方面是軍事法庭審判我強姦、謀殺和性犯罪,另一方面是只要拿起那支38口徑的手槍就可以輕而易舉地解決自己,那我可能會選擇後一種簡便方法。但我無法想像自己處於比爾·肯特那樣的境地。話說回來,比爾·肯特在幾個月前也想像不到自己會這樣結束自己的一生。 卡爾在說著什麼,但我沒注意聽。最後,我聽到他說:「辛西婭很難受,她的身子還在抖個不停。」 「這職業就是這樣。」事實上,並不是每天都有人在你面前讓自己的腦袋開花的。肯特應該要求離開一會兒,然後到男廁所去採取行功。可他打碎了自己的腦殼,讓腦漿、頭骨和血水濺得四處都是。辛西婭的臉上也濺到了一些。我對卡爾說:「我在越南曾被濺了一身。」其實,有一次是一個腦袋砸了我的頭。我又說了句頗有幫助的話:「用肥皂洗洗就乾淨了。」 卡爾一臉怒氣,厲聲責備我:「布倫納先生,這一點兒也不滑稽。」 「我可以走了嗎?」 「請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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