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尼爾森·德米勒 > 將軍的女兒 | 上頁 下頁
一〇九


  我轉過身,打開車門,然後對卡爾說:「請轉告森希爾女士,她丈夫今天早上打電話來,讓她給他回電話。」我鑽進我的車,發動了起來,離開了這兒。

  不到15分鐘,我就回到了軍官招待所。我脫下禮服,發現襯衫上有一塊血漬。我脫下衣服,洗了洗臉和手,換上運動褲,然後把辛西婭擺放出來的物品收起來。我最後看了一眼這個房間,把行李拿到樓下。

  我結了賬,付了一筆不多的服務費,但因為我在牆上塗畫的那幅圖,我得在損壞認賠單上簽名,日後再找我支付賠償費。我真愛軍隊。內務值班軍士幫我把包放進車裡。他問我:「你把案子解決了?」

  「是的。」

  「誰幹的?」

  「大家幹的。」我把最後一個包扔在車後座上,關上後門,坐進駕駛座。值班軍士問我:「森希爾女士也要結帳嗎?」

  「不知道。」

  「要不要留一個郵件轉寄地址?」

  「不用。沒人知道我來這裡,只是短期逗留。」我發動汽車,穿過基地中心,往北到了憲兵隊大門,出了門駛上維多利街。

  我開車經過安·坎貝爾的住處,然後來到州際公路,上了一條往北去的車道。我在磁帶艙放上一盤威利·納爾遜的盒帶,舒服地靠著椅背,往前開去。天亮前我就能趕到弗吉尼亞,還能趕上早班軍用飛機離開安德魯斯空軍基地。飛機把我送到哪裡都無所謂,只要離開美國大陸就行。

  我的軍人生涯已結束,這無所謂。這件事,在我去哈德雷堡之前就知道了。我沒有後悔,沒有猶豫,沒有抱怨。我們盡了最大的努力,如果沒有什麼可以奉獻了,或者成了多餘的人,那我們就離開;或者,如果我們愚鈍了,人家就會請我們離開。這不必傷心。最重要的是使命,每個人和每件事都服從於使命。手冊中就是這麼寫的。

  也許在走之前,我該跟辛西婭說幾句話,但是這對誰也不會有好處。軍人的生活是瞬息多變的,經常來去匆匆。種種關係,無論有多麼親密,無論有多麼熱烈,都不過是暫時的。人們通常不說「再見」,而說「路上見」或者「以後見」。

  不過,這一回,我是一去不復返了。一方面,我感到選擇這個時候離開軍隊對我正合適。我應該放下刀槍,脫下戎裝了。這些東西在我身上有點荒廢了,更不用說沉重了。我是在殘酷的戰爭中入伍的。那時,軍隊忙於在亞洲進行大規模的陸戰。我已完成了我的使命,遠遠超過了國家的兩年義務服役期,在軍中已風風雨雨度過了漫長的20年。20年來,這個國家,這個世界都翻天覆地了。軍隊現在忙著送你走:「謝謝你付出的一切,幹得很好,我們贏了,走的時候請把燈熄掉。」

  很好。就是這麼回事。這不會是一場永不結束的戰爭,雖然有時候看似如此;這也不是為了給在其他方面沒有前途的人提供就業機會,雖然有時候也確實如此。

  在世界和全國各地的軍事基地,美國國旗將不再高高飄揚。戰鬥部隊將要解散,他們的戰旗與刀槍要一起入庫。也許有一天,布魯塞爾的北約總部也要關閉。確實,一個新的時代就要到來了。說真的,我很高興看到新時代的到來,更高興的是,我不必與它打交道。

  我們這一代人,我想,深深地打上了我們這個時代的烙印。過去的那些事件對當今的現實不再有什麼意義,也許,我們的價值觀對當今現實也不再有什麼意義。因此,正如辛西婭曾對我暗示過的,即使我們的確還有不少戰鬥力,也已成了不合時宜的人物了,就像過去的騎兵隊伍一樣。幹得不錯,謝謝。拿一半薪水,祝你好運。

  20年,我學到了不少東西,也曾有過許多美好的時光。如果讓我重新選擇,我會依然像我曾經生活過的那樣去生活。這是很有意思的一種經歷。

  威利正在唱《我心中的佐治亞》。我換了盤巴迪·霍利的帶子。

  我喜歡開車,尤其喜歡開車離開一個地方,雖然我知道,離開一個地方,也就意味著接近另一個地方,但我自己從來不這麼看,我總是離開。

  一輛警車出現在我的後視鏡裡。我檢查了一下車速,發現只超速了10英里,而在佐治亞,這意味著阻礙車流。

  那傢伙打開紅色閃光燈,招呼我過去。我把車開到路邊上停下,坐在車裡。

  那警官走下車,來到我的窗口。我搖下車窗,發現他原來是米德蘭的警察。我說:「這兒離你的老本營遠了點兒,不是嗎?」

  「請把駕駛執照和汽車註冊證給我,先生。」

  我把兩樣東西拿給他看了。他說:「先生,我們在下一個出口掉頭,然後你跟我回米德蘭去。」

  「為什麼?」

  「不知道。從無線電話中接到的命令。」

  「亞德利局長的命令?」

  「是的,先生,是他的命令。」

  「如果我拒絕呢?」

  「那我就只好把你銬起來了。隨你挑吧。」

  「有第三種可能嗎?」

  「沒有,先生。」

  「好吧。」我又開上了公路,警車跟在我後面。我們在立交路口掉轉車頭,往南向米德蘭開去。

  我們在鎮西口的一個出口換了道。我跟著他來到鎮上的廢物回收中心。過去人們一向稱它為垃圾場。

  他的車在焚化爐邊刹住了。我在他後面停下來,跨出車門。

  伯特·亞德利站在一條寬大的傳送帶旁,看著人們從一輛卡車上把東西卸下來,送上傳送帶。

  我也站在邊上看著,看著安·坎貝爾地下臥室的物品被火焰吞沒。

  亞德利翻弄著一堆一次成像照片。他只朝我看了一眼,說:「嗯,夥計,看看這個。你看那個胖傢伙,那是我。再看看那個小子,你知道他是誰?」他將一遝照片扔上傳送帶,然後從腳邊撿起一摞錄像帶,也扔到傳送帶上。「我想我們還有個約會吧。你就這樣讓我一個人幹這堆活?你也幫一把,夥計。」

  於是,我幫他把家具、性生活用具、衣物之類的扔上傳送帶。他說:「我是說話算數的,夥計。你不相信我,是不是?」

  「找當然相信你。你是警察。」

  「對。這星期簡直亂套了。嘿,你知道嗎?葬禮上我一直在哭。」

  「我沒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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