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尼爾森·德米勒 > 將軍的女兒 | 上頁 下頁


  我在安·坎貝爾的遺體旁跪了下來,看到她的皮膚已變成了蠟色,臉上的脂粉顯得格外明顯。她的手指和腳趾甲都已經失去了血色,臉上沒有擊傷、抓傷和咬傷的痕跡。看得見的部位都沒有遭強姦的跡象。屍體周圍沒有搏鬥過的痕跡,臉上沒有泥和草的碎屑,也沒有血污,指甲裡沒有抓下來的皮肉,頭髮也不太亂。

  我摸了摸她的臉和脖子,因為屍體僵硬通常是先從這兩個部位開始的。但當時這兩個部位還都沒僵,我又試了試她的腋窩,還是熱的。大腿和臀部有幾處呈深紫色,可能是窒息所致,這就可以說明她是被繩子勒死的。我按了按她臀部上的一塊青紫,青紫馬上變白了,但手一拿開,青紫馬上又出現了。至此,我完全可以斷定,死者是在4小時前斷氣的。

  長期的刑警工作使我已經學會,不能完全相信證人的證詞。但是目前為止,聖·約翰所說的時間順序還是可信的。

  我又向下探了探身,看到安·坎貝爾那雙大大的藍眼睛正茫然地瞪著天上的太陽,一眨不眨,瞳孔還沒有模糊。這就更證實了我的推斷——她剛死不久。我翻開她的眼皮,看到眼簾上有不少血紅的斑點。這也是她死於窒息的一條證據,到現在為止,肯特上校所述及現場看到的情況似乎都和我的推斷相吻合。

  我解開了安·坎貝爾脖子上的繩於,仔細查看了繩子下面的內褲,發現上面沒有任何撕扯的痕跡,也沒被身體或其他外物弄髒。短褲上的身份牌不見了。被繩子勒過的脖子上有一道淡淡的傷痕,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來。但是,這足以證明被害人是被勒死的,只是襯褲減弱了繩子所造成的傷痕。

  我在屍體周圍轉了轉,發現她的腳掌上沾有泥和草,這說明她死前至少赤腳走過幾步。我湊近仔細查看了她的腳掌,發現右腳大拇指根處有一個黑點,好像是瀝青一類的東西。看來她可能是在50米以外的柏油路上,就在她的吉普車附近,被迫脫光了衣服,至少是脫掉了鞋襪,然後就被迫光著腳——也可能光著身子——走到了被害地點。

  在我查看現場的這段時間內沒有一個人說話,只聽見樹上鳥兒吱吱喳喳的叫聲。太陽已經升起來了,陽光照著路兩旁的松樹,在射擊場上投下了一排長長的影子。

  我問肯特上校:「是哪個憲兵先來到現場的?」

  肯特叫了一聲身邊的一位女憲兵,對她說:「向這位長官報告一下當時的情況。」

  我從她的名牌上看到了她叫凱西,是個一等兵。她向我報告說:「今天早晨4點52分,有人通知我,在第6射擊場發現了一具女屍,距屍體50米以外的路上還停著一輛吉普車。我當時就在附近,所以得知後馬上出發,於5點01分到達了出事地點,一眼就看見了那輛吉普車。我把車停放好,帶上M-16步槍跑到射擊場,找到了屍體。我給她試了脈,聽了心跳,試了試是否還有呼吸,又拿手電筒在她眼裡照了照,沒有任何反應。所以我斷定她已經死了。」

  我問她:「後來你做了些什麼?」

  「我回到車上呼叫援助。」

  「你來回走的是同一條路線嗎?」

  「是的,長官。」

  「除了屍體外,你還碰過別的東西嗎?比如繩子、樁子、內衣、內褲?」

  「沒有。長官。」

  「你動過被害人的車嗎?」

  「沒有,長官。除了鑒定被害人是否已死,我沒動過現場任何東西。」

  「謝謝。」

  一等兵凱西行了軍禮,轉身回到她原來站的位置。

  肯特、辛西婭和我面面相覷,好像是在忖度著彼此的心理。這樣的時刻能夠觸動人的靈魂,從而在人們腦海裡打上深刻的烙印。我從來不會忘記一個人死了的情景,也不想忘記。

  我們回到路上,在安·坎貝爾那輛吉普車周圍轉了轉,看到駕駛室的窗子還開著。許多軍隊裡用的車都沒有點火開關鑰匙,只有一個啟動開關,安·坎貝爾的車就是這樣,現在啟動開關處在「停」的位置上。前排的乘客座上有一個非軍用的黑皮包,辛西婭對我說:「我本想看看包裡的東西,可沒經過你的同意,就沒敢擅自行動。」

  「看來我們的合作一開始就很不錯嘛。去把手提包拿出來吧。」

  她轉到另一邊乘客座的車門處,墊著一條手絹將車門打開,又墊著同一條手絹拿出皮包,然後在看臺的一條小凳上坐下,開始一排排往外拿包裡的東西。

  我鑽到車底下查看了一下,沒發現任何異常。我又摸了摸排氣裝置,發現有的地方還有點餘熱。

  我站了起來。肯特上校問我:「有什麼看法嗎?」

  「已經有了幾個大概的推測,但還得等法醫鑒定後才能確定。我想你一定通知過法醫了。」

  「當然通知了。他們已經從吉勒姆出發了,估計現在已經在半路上了。」

  「很好。」我對肯特說,「法醫來了,一定讓他們仔細查看一下她右腳上的那個黑點,我想知道那究竟是什麼東西。」

  肯特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好像覺得我的要求純屬無稽之談。也許他是對的。

  「另外,請你派人在屍體周圍200米的各個方向進行一次仔細搜查,50米以內的地方就不用搜了。」我知道這樣做會破壞地上的腳印,但是反正這個射擊場上已經有好幾百種腳印了,而我感興趣的只是50米以內的那些。我對肯特說:「請你讓手下人將一切非地上生長的東西都搜集起來,比如煙頭、扣子、破紙、瓶子之類,然後報告這些東西是在哪個位置發現的。好嗎?」

  「沒問題。但我覺得罪犯可能來去都沒留下什麼痕跡。他可能和被害人一樣,是開車來的。」

  「我想你是對的。但我們必須這樣做,因為我們需要建立檔案。」我對肯特說,「我希望密封好的坎貝爾個人檔案和病歷中午前能到你的辦公室裡。」

  「好吧。」

  「另外請你在憲兵司令部大樓裡給我安排一間辦公室,再找一個書記員。派兩人到安·坎貝爾的辦公室,把桌子、家具等所有東西都搬到證據室裡鎖起來。我沒到之前不要放走聖·約翰中士和一等兵羅賓斯。他們沒見我之前,不許向任何人透露任何消息。另外,上校您本人也得接受一項很不愉快的任務,去給坎貝爾將軍夫婦家裡打個電話。去他們家的時候不要聲張,帶上牧師和一個軍官,以防有不測之事發生。別讓他們到現場來看屍體。這樣好嗎?」

  肯特點了點頭,長出了一口氣,說:「天哪……」

  「阿門。還有,不要讓你的手下人透露我們這兒發現的任何情況。要把一等兵凱西的指紋及在場所有人的鞋印提供給法醫,當然包括你自己的。」

  「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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