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尼爾森·德米勒 > 將軍的女兒 | 上頁 下頁


  她也許沒聽見我的話,也許是她心情不好,不樂意聽,她眼睛一直沒離開那張《星條旗報》。這種報紙一般沒有人讀,至少在公共場合是這樣。但辛西婭有一點假道學。她不像當過幾年兵的男性軍人那樣玩世不恭,那樣頹廢厭世,而是像一個熱情、忠誠,有獻身精神的戰士。「心裡充滿了激情、嫉妒和仇恨,」我這麼提示了一下。

  辛西婭說:「你走開,保羅。」

  「對不起,我破壞了你的一生。」我誠懇地說。

  「你連破壞我的一天都不可能。」

  「可你傷透了我的心。」我更加誠懇地說。

  「我還想掐斷你的脖子呢。」她說。話中充滿了真正的狂熱。

  看得出,我的話在她心中激起了某種感情,但我不敢肯定那是激情。我記起了一首詩,我們倆親近的時刻,我經常小聲念給她聽。我現在靠近她用柔和的聲音念道:「只有辛西婭能照亮我的雙目,只有辛西婭能愉悅我的雙耳,只有辛西婭才能佔據我的心。為了辛西婭,我已經放棄了一切財富;只要辛西婭高興,我願為她犧牲。」

  「很好。死了就好。」她站起身毫不猶豫地走開了。

  「再彈一遍吧,薩姆。」①我把啤酒喝完,站起來,向吧台走去。

  ①電影《卡薩布蘭卡》中的一句臺詞。

  我羞愧地側身走向長長的吧台,那裡全是些頗有生活閱歷的男人。有些人胸前掛滿了勳章或步兵戰鬥獎章;有些人身佩著參加朝鮮、越南、格林納達、巴拿馬和海灣戰爭得來的綬帶。我的右邊是一位頭髮灰白的陸軍上校,他對我說:「孩子,戰爭就是地獄,但地獄裡沒有像受到一個女人的輕蔑那樣令人憤怒的事情。」

  「阿門。」

  「全部情況我從吧台裡的鏡子中都看到了。」他告訴我。

  「吧台的鏡子都很有意思。」我回答說。

  「是啊。」實際上,現在他正從鏡子裡研究我呢。看到我的便服時,他問我:「你退伍了?」

  「是的。」其實,我還沒退。

  他跟我談起了他對女軍人的看法——她們得蹲著小便,要是帶著野外作戰的全部裝備可就麻煩嘍——接著喊道:「撒尿去嘍!」說完,他緩緩地向廁所走去,我想他是站在便池旁的。

  我從俱樂部出來,8月的夜晚還是很熱。我鑽進了我的追光牌汽車裡,駛過基地中心。這兒有點像鬧市區,但沒有規劃好,佈局很亂,有個陸軍消費合作社,有個軍供商店,還有一些位置不當的營房和一個荒廢了的坦克維修廠。

  哈德雷堡是佐治亞洲南部一個不大的軍事基地,建於1917年。當時,步兵先在這兒訓練,然後被送到西線去賣命。這裡軍用土地面積很大——有十多萬英畝,幾乎全被森林覆蓋著,很適合作戰演習,以及戰略撤退、遊擊戰的訓練等等。

  步兵學校現在已近末日了,好多地方看上去讓我感到淒涼。不過這兒還有一所學校,叫「特種軍事學校」,辦學宗旨似乎不大明確,也許是慈善性的,但依我看是實驗性的。就我所知,這所學校是一個進行多種軍事訓練的學校。它研究心理戰、部隊士氣、孤獨和貧困環境、管理手段以及其他精神戰術問題。這聽起來好像有點可怕,但瞭解部隊生活的人都知道,不管最初的宗旨怎樣,可培養出來的士兵都訓練有素、通曉禮儀、講究儀錶,個個靴子都擦得鋥亮。

  哈德雷堡北邊有一個中等城市叫米德蘭。從某些方面說,這是一個典型的軍人城,這兒的居民大都是退伍軍人,還有某地雇用的民工、為士兵售貨的商人,再就是一些雖與部隊無關但很喜歡這種軍事生活的人。

  我駕車到了哈德雷堡和米德蘭交界的地方,向北經過一片開闊的田野,很快就到了一處荒廢的活動房屋集中地。這裡就是我的臨時寓所。我覺得住在這個與世隔絕的地方,對我的工作來說倒是很方便。

  說到我的工作,我是美國軍隊的一名軍官,但官不大。在這裡,這種工作中的軍銜還得保密呢。我在軍隊犯罪調查處工作。在這種部門,軍銜是個敏感問題,所以最好的軍銜就是沒有軍銜。但是實際上,像犯罪調查處的大多數軍官一樣,我是一名準尉。這是一個特殊的軍銜,比授了軍銜的小,又比未授軍銜的大。這也是一個很好的軍銜,既能享受軍官的主要特權,又不負很多指揮責任,也就是說可以免除那些無意義的事情。準尉被稱為「先生」。犯罪調查處的人一般都穿便服,就像我那天晚上穿的一樣。有些時候我甚至有一種錯覺,覺得自己真的成了平民。

  不過,我的確也有穿軍裝的時候。在部隊總部交給我一項新任務時,我被授予一個相應的軍銜,同時發給一套合適的軍服。我帶著任務去需要調查的單位報到,然後就四處奔波,去追尋我的目標,搜集足夠的證據,回去交給軍法署署長。

  要做一個密探,必須什麼都會幹。我本人什麼都幹過,從廚師到化學戰專家——儘管在部隊裡這兩者並沒有太大的差別。

  準尉有4個級別,我是最高的一級,第1級。我們都屏息等待著國會批准我們再往上晉升個兩級。我們有些人因等得過久已窒息而死了。

  不管怎麼說,我還是特別犯罪調查處的一員,這是一個精英薈萃的機構,不過我使用「精英」一詞時猶豫了一下。我們之所以與眾不同,是因為我們都是些久經考驗、經驗豐富的老將,不但能巧捉罪犯而且能個個準確定罪。使我們與眾不同的另一個原因是,我們有打破部隊的繁文縟節的特殊權力。特權之一就是可以在世界上任何地方逮捕任何一個軍人,不管他的官有多大。我並不想馬上運用這個特權去拘捕任何一個有關的將領,但我總想看看我的權力究竟有多大,我正準備實踐一下權力。

  我的固定工作崗位在弗吉尼亞州福爾斯徹奇的犯罪調查處總部,但我為了辦案卻不得不跑遍全世界。遊覽、冒險、閒散,精神和肉體的挑戰,有時頭頭走了,只剩下我一個人——一個男人還有什麼要求呢?哦,當然有,那就是女人。這種要求也是有的。在布魯塞爾時並非我最後一次找女人,而是最後一次讓我感到此事關係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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