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尼爾森·德米勒 > 荒島奪命案 | 上頁 下頁
一三五


  「方程式303」艱難地在風浪中行駛著,我們誰也沒有說話。我估算了一下時速約為二十海裡,相當於這艘船在乎靜的海面上行駛速度的三分之一,而且也不會有現在滿艙的海水負重。估計克裡斯遊艇這種天氣時速至少可達二十海裡,他當然就能追上我們。事實上貝思說,「約翰,他正在逼近我們。」

  我回頭看看托賓船的大概輪廓,這時克裡斯遊艇正在約四十米開外的浪尖上。大約五分鐘不到,他將能抱著來福槍相當準確地瞄準我們,面我倆的手槍委實毫無作用,除了偶然的幸運一槍。

  貝思問我,「你還剩多少發子彈?」

  「我看看……槍筒裡放了五發,……我射了四發……那麼,那個警察還剩多少發子彈在——?」

  「這可不能開該死的玩笑!」

  「我想緩和一下氣氛。」

  我從彭羅斯小姐規矩的嘴裡聽到幾句髒話,接著她又問我,「你能再加速擺脫目前的倒黴境況嗎?」

  「也許可以,把下面的重物扔掉,把擋風玻璃打碎。」

  她跳下去又取上來一個滅火器,用它把她的擋風玻璃打碎,然後將滅火器扔到海裡。

  我說,「以這個速度,我們並沒有負載多少海水,水泵每時每刻都會減輕一點重量。因此我們會速度更快一些。」我補充道,「加上我們的油又快燒光了,重量也會減輕。」

  「我不需要上物理課。」

  她腦怒了,可這總比先前見到的那樣安靜和順從要好得多。當自然和人一道欺騙你時,發發怒是有好處的。

  貝思又上下了幾回,每次回來都要把一些東西扔到海裡去,不幸的是包括冰箱裡的啤酒。她成功地把一部便攜電視搬上來扔到水裡,還有一些衣服和鞋。我忽然想到如果我們甩掉了弗雷德裡克,他或許看到這些漂在海面上的貨物會斷定我們已經沉船。

  我們的速度於是又加快了一點,但克裡斯遊艇仍在緊追不捨,一個無可逃避的事實便是他將很快要放下來福槍向我們射擊。我問貝恩,「你還剩多少發子彈?」

  「九發。」

  「你只有三匣子嗎?」

  「有?你拿著只有五發子彈的該死的玩具手槍跑來跑去,一顆子彈也打不中你,你當然有膽量——」她突然蹲到椅子後面拔出手槍說:「我看到槍口閃了一下。」

  我回頭瞥了一眼,果然不錯,無畏的該死的弗雷德裡克正站在他的射擊位置上。槍口又閃了一下。在暴風雨搖擺不定的船上互相射擊是件容易事,但要擊中什麼東西則很難。因此我並不過度擔心,可當兩隻船都在浪尖上時,托賓就有了居高臨下和長槍管的優勢。

  貝思很聰明,並不急於開火。

  我看見東方角的燈塔就在左邊,比以前近多了。我意識到儘管船一直在向東開,卻已被吹向北方,現在只剩下一件事,我也實實在在地做了。那就是把輪盤猛向左轉,船便掉頭向狹水道駛去。

  貝思喊了起來,「你幹什麼?」

  「我們正在向狹水道方向行駛。」

  「約翰,我們會淹死在那兒。」

  「要麼就淹死,要麼讓托賓逐個地把我倆當槍靶,或者讓他把我們撞沉,然後一邊看著我們淹死一邊大笑。」我又說,「我們如果在狹水道沉船的話,也許他也會。」

  她沒有答話。

  暴風雨從南面吹來,所以我掉轉船頭朝北,船速立即加快一些。不到一分鐘,我能看見右前方普拉姆島的輪廓,左前方則是東方燈塔。我把船正對燈塔和普拉姆島海岸的中間航線,一直開進了普拉姆島狹水道。

  起先,托賓還跟在後面,隨著浪濤越來越大,從兩邊陸地上吹來的風大得近乎超音速。托賓不見了,我猜想他已經放棄追逐,而且確信下一步他會去哪兒和幹什麼,希望我能再活十五分鐘以證實自己的想法。

  現在我們已經進入狹水道,有點靠中間。西邊是東方海角,東邊是普拉姆島,南面是嘉丁納海灣,北面則是長島海峽。我記得史蒂文斯說過一場幾百年前的腿風曾拓深了這兒的海底,這種說法可信。我是說,這就像洗衣機原理一樣,所有的東西都從海床被翻了上來——沙石、海草、木頭、各種破爛物和廢棄物。現在也不需要我再掌什麼舵;「方程式303」無異於隨波逐流的一塊漂浮物而已。船的側面已經橫轉過幾次,簡單地說就是朝東西南三面旋轉了幾次,只有暴風驅使著我們向北進入長島海峽,那正是我想要去的地方。

  試圖進入普拉姆島港灣的念頭幾乎是可笑的,因為面前的情景顯現出這個地方多麼可怕。

  貝思努力靠近我,終於擠到我旁邊的椅子上,她四肢緊抱在我身上,而我正在為了逃命緊握著方向盤。此時交談幾無可能,她埋頭於我的頸部,我聽見她在說:「我嚇壞了。」

  嚇壞了?我已經嚇得六神無主。大概算一算,這顯然是我有生以來最糟糕的經歷。

  「方程式303」現在搖晃得太厲害,使我完全失去了方向。有幾次意識到我們簡直是在空中飛行。我知道這艘在水中具有良好穩定性的快艇的確能在半空中猛然翻過來,只能靠進到船裡的污水在我們被卷到最高點時使船身保持下沉。

  我有過一個念頭:打算一看到螺旋槳在空中轉的時間比水裡還多時就把船速降為零。油量運算是個長期戰略,而我面臨的形勢卻是短期的——可是,嗨,很難說。

  貝思貼得更緊。要不是有淹死危險的生死關頭,我會覺得這很溫馨。事實上我希望身體的接觸能給她一些安慰,我就有這樣的感覺。她又在我的身邊說:「要是沉到海裡,就抱緊我。」

  我點點頭,想到托賓已經殺死了五個好人現在又將要另外兩個人因他而死。我不能相信這個屎球真能製造這些悲慘的死亡。我能做出的解釋只能是:長著小而亮的眼睛和大肚皮的矮個子都是無情和危險的人物。他們真的可以和世界相對抗,你知道嗎?嗯,也許還不只是這樣。

  不管怎樣,我們就像唾沫團子被吹過稻草堆一樣地吹過狹水道。我覺得具有諷刺意義的是,正是這場兇猛的狂風使我們平安地通過這裡,可能正是順著剛進來的水流行進的。我是說,海潮的流向和暴風的方向都是急速向北的,這在一定程度上使得通常情況下狹水道的海潮和由狂風引起的變化莫測的漩渦並未出現。打個類比說,有點像卷在湍急的馬桶圈中和塞在廢水管裡兩種境況的差異。

  現在我們到了長島海峽,海浪和大風的強度都有所減弱。我加大發動機的轉速,徑直向東。

  貝思仍在我身邊,只是抱得不再那麼緊。

  右前方是黑乎乎的普拉姆島燈塔,我知道如果能開到那個海岬後面,我們能少受些風吹浪打,就像先前隱蔽在避難島後面一樣。普拉姆島沒有前者高,靠向大西洋的面積大得多,可它能提供一些保護。

  貝思說:「我們還活著呢?」

  「沒錯。」我補充道:「你很勇敢,非常冷靜。」

  「我因為害怕而麻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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