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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四


  狄公命道:「馬榮,你也坐下,我們一起對此二畫好生觀賞研求一番。」

  陶甘起身,背了手立于鳳景畫之前,少時轉身搖頭道:「一時間我道是枝葉之間或山石外廓之中密藏了極細小的文字,但我仔細看了,卻未看出一個字來。」

  狄公手捋長須,說道:「昨日夜間,我對此畫苦思冥想了近兩個時辰,今日早晨又一寸一寸細細看了,實言相告,我對此畫秘密至今仍一無所知。」

  陶甘撚弄一陣短須,問道:「老爺,畫軸背後夾層之中會不會有字條之類憑信藏匿?」

  「我也想到了這一層,因此將畫對準強光看過,若是夾層中另有一紙,便會立即顯現出來。」

  陶甘又說道;「當年我落拓廣州,曾學得裱糊字畫技藝在身。我想打開畫軸夾層,將錦緞邊框也拆開看看,還要查一查畫軸頂端及底部的木棍是實心還是空心,倪壽乾將一卷緊的字條藏於空心木棍之中亦未可知。對此,不知老爺意下如何?」

  「你若能將畫軸恢復原狀,拆又何妨?我思想來,倪公若將秘密藏於這樣一個地方未免有點魯莽草率,也與他智慧超群的特點不符。不過,為了解開畫軸之謎,即使最小的機會我們也不要輕易錯過。至於吳峰的這幅畫,其情形則迥然不同,它向我們提供了一條直接的線索。」

  洪參軍聞言,急問道:「老爺,此話怎講?這幅畫須是吳峰自己選了送於你的。」

  狄公笑道:「洪參軍有所不知,吳峰在這幅畫上漏了破綻,而他自己卻全然不知。他很可能以為我對鑒賞藝術品是個外行,哪知我一眼即看出了畫中被他疏忽了的東西。」

  狄公又呷口香茶,命馬榮喚方緝捕來內衙書齋有事相商。

  方正施禮後立於書案之前,問道:「老爺喚我,不知有何差遣?」

  狄公命他在案前木凳上坐了,認真看他一眼,開言道:

  「你女黑蘭在我宅中侍候上下,幹得很是出色,我大夫人常誇她心靈手也做事勤快。」

  方正謝道:「老爺過譽了!」

  狄公又說道:「今日請你來此一敘,是要與你商量一件事情。你女現在我宅邸之中,不說吃穿如何,也總算有了個安穩落腳之地,要她離去,實非我本意,況你長女白蘭是死是活,至今仍杳如黃鶴,就更不忍心如此行事。但我急需遣人去丁宅打探虛實,黑蘭卻是最合適的人選。丁虎國下葬之前,丁宅必定十分忙亂,臨時增加幫手勢在必然,若是黑蘭能以婢女身份在丁家幫閉數日,必能從眾奴婢口中探聽得許多內情。你是她生身父親,非你許可,我不便自作主張。」

  方正從容說道:「老爺救我于水火,便是再生父母,又蒙知遇抬愛之恩,我方正正愁報答無門,今老爺有用得著小女處,我方家雖赴湯蹈火,肝腦塗地亦在所不辭。況黑蘭心眼靈活,又有些膽識,正可擔當此任。老爺不必多慮,只管遣她前去便了。」

  馬榮一旁聽了,六神不安,忍不住插上話來:「老爺,我以為陶甘更合當此重任,何不差他前往?」

  馬榮力阻黑蘭離去,其用意何在,狄公早已明白,向馬榮瞥了一眼,說道:「主子一言一行,總瞞不過奴婢耳目,從婢女口中探出丁宅內幕,最是良策。方緝捕,即命黑蘭速去丁宅!」又對馬榮與陶甘說道:「你二人今夜即去永春酒店布哨,馬榮為明哨,陶甘為暗哨。馬榮須裝出生怕被吳峰發現的樣子,但要讓他明白你是官府遣去監視他的,還要給他一切機會偷偷離開酒店。馬榮,這吳峰可有點鬼聰明,你須拿出全部本領與他周旋。陶甘須是真正的眼線,應不動聲色,藏而不露,倘見吳峰甩去馬榮離店,你須暗中緊隨不放,弄明他去了何處,作了何事。若是他欲離城潛逃,你就出來亮相將他拘捕。」

  陶甘幹此類差事十分拿手,聞狄公差遣,心中自是歡喜,說道;「老爺且放寬心,馬榮與我演此雙簧已不止一次,我二人配合最是默契,包管不誤大事。現在我就將倪公畫軸取走,將它浸于水中,明早好取下襯裡。晚餐後即與馬榮去永春酒店。」

  陶甘與馬榮去後,狄公與喬泰和方正商量了如何處置錢宅善後之事,決定將錢牟妻妾各自遣回娘家,奴婢雜役各由縣衙預發工薪一月,就地釋放,惟管家一人不予開釋,待日後審問明白再作區處。

  喬泰報稱數十名軍率均遵紀守法,令行禁止,每日早晚兩次由他親率此數十之眾騎射操練,從不間斷。又報稱眾軍卒對淩隊正頗存敬畏之心。

  喬泰與方正離去後,狄公身靠椅背,想到他雖與喬泰共事多年,情同手足,但對他這個親隨幹辦的身世卻瞭解甚微。只知他昔年與馬榮於綠林中結為金蘭,但對他的早年生活卻一無所知。這一對盟兄拜弟雖有許多共同之處,然每當談及自家身世,馬榮一向滔滔不絕,不厭其詳,喬泰則素來沉默寡言。躲躲閃閃。連日來喬泰在蘭坊勤于操練軍馬,巡察軍務,並以此為樂,狄公弄不明白喬泰昔日可是一名職業軍官。他決意將此弄個水落石出,但目下急務甚多,一時尚顧不上這件事。狄公長歎一聲,低頭猛見案頭上、陶甘呈上的公文,錢牟樁樁罪行均記錄在案,遂打開案卷,默默研讀起來。

  ◎第十一章

  馬榮尋思,既欲讓吳峰看出他是官府之人,喬裝已無必要,故只將差官黑帽換成一頂百姓常戴的尖頂小帽。陶甘則換了一頂黑色輕紗弁帽。

  離開縣行之前,二人于值房中細細商量了對策。

  馬榮道:「我欲讓吳峰知道我是縣衙布下的眼哨,專防他離開酒店,此事並不難,難的是我們不知他作何反應。若是他離店外出,並在途中欲將我甩掉,將如何處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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