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狄公案 > 迷宮案 | 上頁 下頁 | |
二三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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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父是個菩薩心腸,經不起晚生花言巧語三說兩辯,給了晚生一路川資,心想年輕後生少不更事,好高務遠,一旦碰壁,自會回心轉意,總有一天會重返桑梓,安分仕進。晚生在京師之時,只埋頭學畫,卻不知這通西域之路早已改線,故仍稀裡糊塗於兩個多月以前來到蘭坊。到達之後,方知城西界外乃荒原一片,只有些許不識之無的番胡在那裡漁獵遊牧。如此,自知西域一時是去不得了,便在此住了下來。」 狄公問道:「你既矢志赴西域學畫,為何不速離此地,先北上後西行?」 吳峰苦笑道:「此事非三言兩語說得明白。實不相瞞,晚生生性懶惰,做事往往一暴十寒,全無繩鋸木斷,鍥而不捨的奮發精神,又兼耳軟心活,也就容易見異思遷,朝秦暮楚。不知為何,晚生只覺在此十分舒心,自思不妨多住些時日,借此練練筆頭也好。再者,晚生對此下處十分滿意。晚生平素好酒,恰好與這酒店掌櫃同住一樓。此店家開業多年,但凡玉液瓊漿,一看便知。他店鋪雖小,但所存陳年佳釀卻不亞于京師各大名店。晚生每日在此飲酒作畫,好不自在,故去西域求師之念也就漸漸淡薄了。」 對此一番議論,狄公未置可否,乃道:「我再問你,昨日夜間從一更天至三更天你在何處?」 吳峰立即答道:「在此!」 「何人作證?」 吳峰搖頭,答道:「無人可證。昨夜晚生既不知丁虎國遭人暗算,也不知丁禕會誣我殺人,哪裡會想到證人之事。」 狄公走到樓梯口,招呼掌櫃,問道:「我與吳相公說笑,我說他昨晚離店外出訪友,午夜後方歸,他則說他大門未出,樓梯未下,你替我們說句公道話,昨夜他出門也無?」 掌櫃搔頭撓腮。嘻嘻一笑道。「客官,恕在下不能從命。昨晚小店買賣甚是興隆,酒客熙來攘往,吳相公有否出門,實無暇顧及。」 狄公搖頭,手撚長須,對吳峰正色道:葉秀才報稱你在他宅邸四周布下眼線,圖謀不軌!」說完,一雙銳利的眼睛直盯吳峰。 吳峰聞言朗聲大笑。「好一個彌天大謊,可笑!可笑!想那丁虎國名為高第良將,實為糞土,對此冒牌將軍,晚生一向不屑一顧,豈會花銀子遣人監視於他?」 「聞令尊當年曾入覲動本參他,你可知他身犯何罪?」 吳峰肅容道:「老賊貪生怕死,賣國求榮,為了自身苟延殘喘,竟不惜以我八百男兒頭顱換他一條狗命。我一府軍兵士卒均被番兵剁成肉漿,無一幸兔。丁虎國理當千刀萬剮,奈因其時軍中對朝廷重用某些庸才懦夫頗存不滿,為安定軍心,不使嘩變,聖上御批不讓朝中大將的肮髒罪行公之與眾,一面將丁賊革職為民,賜其告老還鄉,永不面君。」 狄公沉默,沿牆走動,端詳起牆上吳峰的畫作來。只見畫的均是佛門眾聖諸神,其中觀音畫得尤見工夫,有的獨坐蓮台,有的則有眾神相伴。 看了一陣,狄公轉身對吳峰說道:「想我直言,對於你這新畫新風,我卻不以為然。這或許是初看不順眼,多看也就習以為常。不知你可否割愛,贈畫一幅於我,我餘暇得閒之時也好細細觀賞。」 吳峰心中不無疑竇,不禁向狄公溜了一瞥,一陣躊躇,終從牆上取下中幅畫軸一卷,畫上居中坐了觀音,號有四路神仙伴隨左右。吳峰將畫軸展於畫案之上,從一旁袖珍黑檀木架上取了小巧白玉圖書一枚,在朱紅印臺上壓了色,蓋於畫軸一角之上。只見稀奇古怪彎彎曲曲一個「峰」字映入眼簾,此印章雕刻之精細由此可見。吳峰將畫軸卷起,呈于狄公,問道:「老爺今日到底還拿我不拿?」 狄公冷冷道:「看來你心存犯罪之感,包袱沉重。不,本縣並非前來拿你,不過,你須留在這酒店之中,非經縣衙許可,不得走出大門一步。你好自為之,告辭了!」 狄公與洪參軍走下樓去,吳峰稽首長揖,卻沒敢送至大門。 狄公二人出得店門,洪參軍惱道。「吳峰那廝若在老爺法堂之上被拶了十指,絕不敢如此放肆!」 (拶:讀『匝』,拶指:用拶子套入手指,再用力緊收,是舊時的一種酷刑。) 狄公笑道:「吳峰雖聰明異常,但他卻走錯了第一步棋!」 陶甘與喬泰此時正在狄公內衙靜候。他二人下午在錢宅取了幾起敲詐案件的證詞,陶甘又證實了劉萬方在堂上所供有關錢牟各節確與事實相符。錢宅事無巨細,錢牟均獨斷獨行,事必躬親,兩名策士只不過是他身邊的擺設而已。然每當主子發了話,他們卻是卑顏好語,諾諾連聲,句句照辦。 狄公回到內衙,洪參軍獻上茶來。狄公呷了幾口,袖中取出畫軸展開,說道:「陶甘,你將此人物畫與倪壽乾的風景畫在對面牆上並列掛了,讓我們看個仔細。」 狄公對著二畫默默端詳一陣,良久說道:「欲解開倪壽乾遺囑及丁虎國遇害之謎。答案恐只能從此二畫中找尋!」 洪參軍等三人聞言均莫名其妙,不約而同轉過凳子。也對畫軸端詳起來。 馬榮進得內衙書齋,見此不尋常情景,大為驚奇。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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